想來也是，這尋常百姓家，就算是在京城，天子腳下。
可聖旨這兩個字也只在說書先生的嘴裏聽到過。
本就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誰又能想到這普普通通的一場下聘，還真會惹來一張聖旨呢？
只怕是旁邊哪個小孩的胡鬧吧。
人羣外邊，嚴公公看着依舊擁擠，沒有什麼反應的人羣，也是有些無奈。
直到府尹大人匆匆趕到，熱鬧的人羣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真的！
真的有聖旨！
不僅是院裏的喫瓜羣衆，在屋裏的衆人也是愣住了。
羅有福和王大頭子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了蘇鏡，這是經歷過多次事件之後形成的自然反應。
可蘇鏡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啥情況。
但想到待會接聖旨的時候要下跪，他心裏就浮現出一絲不悅，而後緩緩往後退了兩步。
羅有福見狀，眨了眨眼。
人羣總算是爲嚴公公讓開了一條路。
府尹大人卑躬屈膝着：“公公先走。”
嚴公公是天子近臣，又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位高權重，他一個小小的京城府尹，自然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不過嚴公公還是笑了笑：“府尹大人客氣了。”
這是嚴公公的爲官哲學。
無論自己的官位有多大，手中的權力有多重，可面對其他官員的時候，依舊保持謙遜與尊重。
這也就是爲什麼嚴公公位高權重卻穩如泰山的原因。
這一方面和魏禮，有幾分相似。
不僅如此，嚴公公走進人羣的時候，還時不時朝周圍百姓亮去和善的笑容。
這也讓原本戰戰兢兢的百姓們心裏放鬆了不少。
他們雖然不知道嚴公公的真實身份，但從宮裏來送聖旨的，那絕對是大人物。
只是沒想到這位大人物如此和善。
要知道大家平常見到的那些小吏們可是霸道難纏的很。
俗話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嘛。
“哎呀哎呀，下官城南義莊看守羅有福，不知嚴公公大駕，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羅有福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弓着身子，神色間有些緊張。
義莊看守不過是個小小的八品官員，在司禮監面前就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嚴公公呵呵笑着：“羅看守有禮了，不知王富貴王大人在否？”
“王大人？”羅有福愣了一下。
王富貴是焚屍匠，在大梁，焚屍匠是沒有官身的。
所以聽見嚴公公稱呼王富貴爲王大人，羅有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王富貴也跟了出來，見狀連忙道：“草民羅有福，見過……這位大人。”
王富貴在流落到京城之前，家境還算不錯，但見過最大的官也不過是一方知縣，不過好在也是沒有掉鏈子。
看王富貴見着自己後就想跪下，嚴公公連忙伸手攙住。
“今兒個是王哥兒的喜日，不用行此大禮，待會接聖旨，與尊夫人一併站着便好。”嚴公公說道。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王富貴一聽，更加懵了。
敢情這聖旨還真是衝着自己來的，但……這怎麼可能呢。
嚴公公見狀，也只是神祕地笑了笑，而後招了招手。
跟在身後的小太監立刻是從錦盒中拿出了一張卷着的紅色的聖旨。
大梁以紅色爲尊，就連皇帝上朝的龍袍大部分時候都是正紅色，當今天子愛佛道，所以稍稍變更了一下龍袍的顏色，成爲了獨有的硃砂紅色。
“聖旨到~”
這一次，周圍的百姓，包括羅有福在內，盡皆跪了下去。
房間中，蘇鏡和羊大人看着這一幕，心中也是有些好奇。
羅有福何德何能，能夠受到這樣的恩典。
此時的他並不知道，這份恩典的起源，來自於自己。
周圍變得寂靜，嚴公公的聲音也變得洪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上天有成人之美，厚德載物，民王富貴救駕有功，今聞其良緣初定，朕甚感欣慰，故而賜婚，以彰恩典，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另封王富貴東鄉縣男之爵位，欽此。”
聖旨不長，但王富貴聽完之後，卻是更加懵逼了。
救駕有功？自己什麼時候救過駕了？夢裏嗎？自己還有這等本事？
而且自己的婚禮交由禮部和欽天監共同操辦，這得花多少錢啊，這錢需不需要自己掏？
最後還封了自己東鄉縣男的爵位。
這可是爵位啊，雖然縣男爵位沒有什麼實權，只是一個榮譽稱號，更不能世襲罔替。
但這也意味着從此刻開始，王富貴就不再是平民，而是躋身於貴族階層了。
他現在也終於明白嚴公公之前爲什麼叫自己王大人了。
王富貴還在懵着，一旁的羅有福率先反應過來，小聲道：“王大人，王大人……”
沒辦法，這王富貴搖身一變成了五品縣男，比自己官階高了好幾個級別。
看來以後大庭廣衆之下是不能再叫他王大頭子了。
“啊……啊，草民……下官？額，微臣，謝……聖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由於是第一次接旨，沒有經驗，基本上是嚴公公提醒一句，王富貴就說上一句，所以有些磕磕巴巴。
不過這種情況嚴公公早些年就見習慣了，也不奇怪。
王大頭子與阿奴一同接過聖旨，兩人心中的疑惑依舊沒能得到解答。
“大人，這……”他想問些什麼，可嚴公公卻只是搖了搖頭。
“對了，蘇大人不在嗎？”嚴公公突然問道。
王富貴錯愕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這件事只怕還是和蘇鏡有關。
蘇鏡是有大本事的，這點在義莊是得到了共識的。
但衆人都沒想到肅靜的本事居然這麼大，連天子都要賣他面子。
嚴公公只是點了一下，也不等回答，便笑呵呵的回宮覆命去了。
而此時的蘇鏡，卻是離開了麪攤，來到了白柳河邊。
光禿禿的柳樹下，一襲白衣的姜小白看着結冰的水面，聽見背後的腳步聲，緩緩轉頭，笑道：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