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餘府,燈火通明。
餘紅樓睡眼惺忪着從自己院落中走了出來,身後侍女還在手忙腳亂爲其整理着稍顯凌亂的衣衫。
餘紅樓一把抓住從身前走過,行色匆匆的管家,問道:“柳伯,咋了這是?天還未亮。”
“大少爺有所不知,宮裏面來消息了,要上朝,很急,估摸着,是有什麼大事哩。”
柳伯說完,便匆匆離去了。
“上朝?”餘紅樓搖了搖頭。
這天下誰不知道當今聖上即位之後,早就沒有早朝的習慣了。
就算是討論國家大事,也不過是召內閣與機要官員覲見。
今日早朝,還如此之急,難不成還真出什麼事情了?
餘紅樓打了個哈欠。
昨晚本就睡得早,現在被這樣折騰一下,自然是睡不着了。
“走,去教坊司。”餘紅樓大袖一揮。
身後侍女愣了一下,紅着臉道:“少爺,才寅時,這麼早過去,不太好吧,若是被大小姐知道了……”
“什麼大小姐,那是我妹,這世道哪有妹妹管着哥哥的不是?”餘紅樓聽這話當即不樂意了。
可隨即又嘟囔了起來:“不過那母老虎管的也太寬了……”
天還未亮,整個城東就已經醒了過來,一輛輛馬車朝着北邊的皇宮駛去。
這些達官貴人們,罕見的比小販起的都早。
作爲當朝工部侍郎,金燕歸趕到宮門前的時候,不少官員都已經到了。
跟在他身後到的是工部一位正五品的郎中,名爲秦香好,兩人關係不錯。
“金大人,聖上如此着急,召集羣臣,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秦相好與金燕歸差不多年紀,兩人雖然官職有差,但一直平輩相交。
金燕歸搖了搖頭,道:“沒有消息。”
說着,看向了人羣最前面。
秦相好也看了過去。
只見衆官員最前面,許久沒有露面的太子殿下正披着明黃色的大氅靜靜站立在大雪之中。
站在太子身旁的是年老的魏禮。
此時宮門打開了一個縫,一名小公公手中捧着裘衣走了出來。
“魏大人,陛下擔心您的身體,特意讓奴才送來的。”
小公公說着,便爲魏禮披上。
魏禮點了點頭,道:“臣,謝陛下厚愛。”
“父皇對魏大人,還真是偏愛呢。”說話的是朱明照,當今的太子殿下。
雖然自從上次錦衣衛抄了東宮之後,朱明照就很少露面。
反倒是十一皇子,廣平王殿下朱明深,經常出入玉璽宮,皇恩浩蕩。
可這次,朱明照站在了百官之前,而這段時間頗受寵愛的朱明深卻是不見了影蹤。
莫非……
看見這一幕,百官不禁揣測了起來。
作爲官員,也就是政治家,投機是最基本的操作,甚至可以說是本性。
特別是這事關係到未來天子,若是這時候站錯了邊,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那不站邊就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不過到時候你可能會被兩邊都列爲敵人罷了。
所以政治投機是必要也是必須的,投機成功,從龍之臣,扶搖直上,投機失敗,輕則降職,重則牢獄之災。
可又有誰能夠確定等他掌權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等閒變卻故人心嘛。
就更不用說現在就不擇手段的太子殿下了。
宮門外很是安靜,到達的官員越來越多,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前面的人都緘默,自然也是找到自己的位置,默默等待了起來。
天色有些清亮的時候,宮門總算是打開了。
“上朝~”
官員們按照前後順序魚貫而入,魏禮在魏無青的攙扶下,速度並不算慢。
可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大梁天子已經在龍椅上坐下了,就像是在等着衆人。
不僅如此,大殿之中,早有一官已經在候着了,赫然便是兵部尚書,袁煥。
魏禮看見袁煥的瞬間,臉色微微一變,而後又很快化於無形。
“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羣臣躬身。
“平身吧。”坐在龍椅上的大梁天子揮了揮手,語氣平靜。
袁煥並沒有回到隊列之中,而是直挺挺站在大殿中間的位置上,低着頭,身上紅色的官服帶着一些褶皺,隱約間有些刺眼。
“袁愛卿,說吧。”大梁天子緩緩說道。
“喏。”袁煥躬了躬身,而後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旁的朱明照與魏禮。
在袁煥平靜的話語中,衆臣終於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戰爭,正式開始了!
真實的戰爭不同於沙盤上的推演,你出多少兵,我出多少兵,然後誰贏了誰輸了。
戰爭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情。
兵卒的供給,後勤的保障。
往年關寧抵禦蠻戎,都要靠內地源源不斷的糧草供給。
而這一次,是全面戰爭!
何永秋與劉清山不僅向建奴發起了奇襲,更同時對蠻戎用兵。
聽着聽着,所有人都有些凌亂了,只感覺心裏萬馬奔騰,只剩下了一個疑問。
何永秋那丫的,怎麼敢的?
“莫茲河一戰,何統帥率部共斬敵三千,俘虜建奴精銳五千,切斷建奴重要補給線,大勝。”
“錦州北一戰,劉副帥率部拖延建奴前鋒主力部隊,殺敵一千有餘。”
袁煥話音落了。
這封戰報以最快最祕密的途徑送來了京城,累死了兩匹好馬,卻也過去了一日有餘。
如今前線,只怕是還有更多變化。
不過可想而知的是,何永秋率部切斷了建奴軍隊的中部,可以說是打蛇打了七寸,建奴的日子只怕不會好到哪去。
朝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可見這一場規模浩大的軍事行動,並沒有通過京城的核心權力階層。
這也是關寧軍所獨特的地方,不同於其他地方的府兵。
關寧軍從上到下的軍權,只掌握在何永秋一人手中,幾乎沒有節制,派過去的劉清山又成了何永秋的忠實擁躉。
這也是讓京城世家們所忌憚的地方。
這是很高超的一步,全國最精銳的部隊掌握在何永秋手中,直接杜絕了宮廷政變的可能。
就算政變成功,關寧軍一殺到,發動政變的人就是一場幻影。
看着下面寂靜的羣臣,大梁天子緩緩開口:“戰爭已經開始,衆卿,可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