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尷尬地咳了下，然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起身和神殿祭司拜別。
但是等他走出祭司神殿後，迎接他的又是一羣操碎了心的神官們。
他們期待地看着他：“殿下？”
這下子問都不問了，直接暗示他。
奚衍一想到自己舒舒坦坦的睡了一早上，如今面對着這些關心他的神官，沒由來的心虛。
“咳，我很認真的執行了祭司大人的命令。”
祭司大人讓他睡，他的確遵循了，這麼說沒毛病。
可惜上了年紀的幾位神官並沒有理解這句話背後隱含的深意，他們見奚衍終於上道了，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奚衍每天都天還未亮就來偏殿報到，而每次神殿祭司也會讓他困了就睡。
兩人就這樣一直保持着相安無事的狀態，每次朵雅進來，眼裏的複雜情緒就會更深一分。
但是在奚衍看來，這分明是想說他，又不敢說他。
不過這樣的狀態並沒有維持多久，三天後還是東窗事發了。
奚衍被曾經教導過他的神官們圍着輪番批鬥。
他們既痛心又憤怒。
“既如此，殿下又何苦拿好話來誆騙我等？！”
“我也沒有騙你們......”
奚衍訥訥出聲，他的確是聽了神殿祭司的話呀，可是一對上神官們失望的眼神，他頓時就沒說下去了。
神殿內部存在腐朽，這是奚衍一直知道的事情。
不少神官利用自己崇高的地位和百姓們的信仰來給自己斂財，結交權貴，搬弄朝政，草菅人命。
但那些神官大多是活躍於神殿前方，之前關於他的消息，也是通過他們傳遞出去的，只不過在確定他還是個扶不起的爛泥之後，那些眼線就撤走了許多。
那些人與眼前這些悉心修行的神官不同，這些神官......是真正的盼着他能夠跟着神殿祭司潛心修行。
他們是真正的信仰擁護者。
奚衍耐着性子聽着他們的教誨。
沒過多久，這件事就被其他王子公主們添油加醋，傳到了國王的耳朵裏，國王爲此大發雷霆，把奚衍給傳喚了回去。
國主整整訓斥了奚衍一早上，若不是怕神殿祭司問起，奚衍恐怕還得帶一身傷回去。
當他走出書房時，面對的便是一羣來看好戲，落井下石的兄弟姐妹們。
“嘖嘖，看來奚衍被罵的很慘。”
“父王很生氣，還把奚衍的王子府給封了呢......”
“哈哈哈，果真是王族的恥辱。”
“也不知道這種廢物神殿祭司怎麼會選中他......”
奚衍無視了前面那些人的話，直接望向了說最後那句話的人——他的兄長，排行第五。
“王兄此言，難不成是在質疑祭司大人？”
話音落下，五王子麪色一變，神色肉眼可見的慌張了起來：“奚衍你可別瞎說！本殿下從未有過這般想法！”
奚衍哼笑一聲，視線掃過這羣來看他笑話的人：“諸位既然如此有想法，我會稟報祭司大人的。”
這句話，震懾了那些還想再挖苦嘲諷他的人。
一羣人面色驚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奚衍離開。
......
奚衍被問責回去之後，第二日就跟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出現在祭司神殿的偏殿裏。
神殿祭司依舊沒說什麼，兩人繼續做着自己的事情。
奚衍：“......”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
關心他的神官們經常會躲在偏殿外的一處假山背後觀察裏面的情況，見他們又是這樣啥也不做的情況，又忍不住找上了奚衍。
見着幾位神官痛心疾首的臉色，奚衍嘴角動了動。
這不是他不想學啊，是神殿祭司只和他說過一句話就把他無視了，這讓他怎麼學？
不過——
面對着一羣上了年紀的神官，奚衍終於良心發現：“我、我試試吧......”
等到下一次來偏殿報到時，奚衍沒有再睡覺，而是趴在書案上，偷偷打量着書案背後眉眼平和的少女。
如果容貌會欺騙人的話，那麼神殿祭司絕對會是裏面的佼佼者。
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神殿祭司該不會給他挖了個大坑吧？
但是他卻無法質問她，因爲從頭到尾，她就只說過那句話，讓他想睡就睡。
想。
——這是他的選擇。
那一剎那，奚衍好像明白了什麼，神殿祭司第一課交給他的，就是選擇。
正在研習古籍的神殿祭司緩緩擡頭，注視着對面愣怔恍惚的奚衍。
“想明白了？”
威嚴平和的嗓音，喚回了奚衍的思緒。
他斂起情緒，神色複雜的點頭。
神殿祭司又拋出了一個選擇題：“你可願與我學習。”
“......願意。”
這次奚衍是真的願意了。
於是，外面偷偷摸摸觀察情況的神官們，在看到偏殿裏的情況改變時，皆是一臉欣慰的離開了。
因爲有‘前科’，所以就算聽到奚衍終於開始和神殿祭司學習了，後續也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風波。
畢竟在他們看來，這完全是奚衍被逼無奈的後果，並未改變他逍遙廢物的身份。
最後一批眼線撤離，奚衍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
正在陳列架上翻找古籍的神殿祭司回眸瞥了他一眼：“花了一個月演這齣戲，結局可如你願。”
“咳......”
奚衍訕訕回頭，他並不意外自己做的局能被神殿祭司看出來：“如願如願，這祭司神殿安靜清幽，最適合我不過了。”
這裏是神殿祭司的地盤，他躲在這裏，的確能減輕不少壓力，想通了之後，奚衍也沒有那麼抗拒每日天還沒亮就要來這裏報到的事情了。
“如此，讓你捨棄勾欄瓦舍，也願？”
“......一定要舍嗎？”
奚衍面色一頓，臉上流露出真實的痛惜。
神殿祭司恍若輕笑一聲，將手中的古籍卷軸拿了過來遞給了他：“祭司神殿，忌酒。”
“當然、當然。”
奚衍連忙應下，順帶接過了那捲卷軸。
然後他攤開一看，看到了上面晦澀奧祕的古文字，他只看了幾眼，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