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姝恭敬跪在妙凡師太旁邊的蒲團上,點了三支香,衝着佛像拜了三拜,“師父明鑑,弟子確實有些神思不屬!”
“既然知道,就該改!”妙凡師太放下香盒,再次拿起了佛串。
“弟子也不想這樣的!”許姝嘆了口氣,將手裏的線香插入香爐,“可是弟子……”
“你並不是身不由己!”
妙凡師太看着許姝插到香爐上的線香,從前許姝看不見的時候,每次插香都可以插到香爐的正中間,而且三支香都插的端端正正,可是現在,許姝的眼睛看得見了,可是這香卻插的不如從前的直了。
“你的心偏了!你看這香,就如同你現在的心境一樣,你終究還是做了抉擇,所以你也就再也做不到不偏不倚了!”
“是!”許姝坦誠了,“雖然一開始我確實是身不由己,可是我並不喜歡身不由己的感覺,所以我決定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
“你終於趟了這淌渾水!”妙凡師太嘆息了一聲,這一聲嘆息裏飽含了無奈。
“我一直就身在局中,不趟也得趟了!要想不被淹沒在這淌渾水裏,我只能如此了!”從許姝在擄人案中被皇后盯上爲止,許姝就已經被迫捲入紛爭中了,到後來跟周謹的交易,越陷越深,終於沒有抽身離開的機會了,她自己被深埋其中倒是無所謂,可是她不能帶累了旁人。
“紅塵亂世,既然身處其中,要麼隨波逐流,要麼擇木而棲,這也是正常!”妙凡師太並沒有責怪許姝的意思,只是有些惋惜,多麼通透聰慧一個人,可是也有被矇住心智的時候。或許她不該治好許姝的眼睛纔對!眼盲心不盲,眼明心卻未必明!
“師父……弟子不爭氣,給師父丟臉了!”妙凡師太雖是常去宮中行走講經的,可是卻從不摻和宮中那些鬥爭,而許姝在明哲保身那麼多年之後,終於還是摻和了進去。
“還好!”妙凡師太笑了笑,“你與爲師雖有師徒之名,可是你並未剃度,算不得正經的佛門弟子,所以即便丟臉也不是丟的爲師的臉!”
“師父……”
“好了,你難得來一趟,怕是憋壞了吧!”妙凡師太笑着站了起來,“起來喝茶吧,邊喝茶邊說!”
許姝在鄭家,雖然鄭四夫人對許姝視如己出,關懷備至,可是也正是因爲如此,這才讓心裏藏着無數祕密的許姝無法坦誠的面對鄭四夫人,始終只能以一副僞裝的形象示人,更不能對着鄭四夫人袒露心跡了。
“其實也沒什麼想要說的了!”許姝坐到妙凡師太對面,終於如願以償的喝到了喜愛的白茶,“很久沒有嚐到過這個味兒了,甚是想念吶!”
“鄭家對你不錯,上好的大紅袍你都捨得拿來制香,只是你的心境變了,糟蹋了這上好的茶!”
“師父是出家人,怎麼也對世間萬物有了貴賤之分!”許姝抓住了妙凡師太話裏的“把柄”,輕聲嘲笑。
“對了,師父,今天我來的時候發現守在師父禪房門口的人換了!”
妙凡師太點點頭,“慧圓還俗了,如今跟隨我的是慧空!”
“慧圓還俗了?”許姝驚訝了一下,她記得她之前每次來妙凡師太的禪房時,都能“看”到安靜等在禪房門口的慧圓,她上次來還看到了慧圓,沒想到慧圓竟然突然就還俗了。
“嗯!”妙凡師太淡淡的嗯了一聲。
“可是……我記得師父說過,慧圓是師父在路上撿來的孤兒,無父無母,無家可依,她還俗能去哪兒?”無處可去,又爲何要還俗?
“你還記得阿憐嗎?”妙凡師太問道。
“我記得!”許姝當然記得,當初阿憐收了呂家人的錢財,將許姝騙去後山,讓許姝險些被呂家的人害死,後來阿憐被妙凡師太逐出了寒溪寺,再後來……
“我記得之前慧靜跟我說過,阿憐已經梳了婦人的髮髻,似乎是做了哪戶人家的侍妾!”
等等,許姝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剛剛問的是慧圓,可是妙凡師太卻突然說起阿憐來了,難道……難道……
“慧圓是跟着阿憐走了?”
“是呀!阿憐做了一個商人的侍妾的,那個商人很是寵愛阿憐,銀錢上對她也很是大方,阿憐又常來寒溪寺進香,出手闊綽,慧圓她們年紀又小,六根未淨,自然容易被這些外物左右了心智,去年過年前,阿憐來過一次,後來慧圓就說她想還俗!”
“所以師父就答應了?”
“自然!人各有志,不必勉強!我問了她還俗後的去處,且她心意已決,就隨她去了,只希望阿憐能夠善待她,阿憐在寺裏的時候,慧圓待她不錯!”
“阿憐帶走慧圓是爲了什麼?”
許姝想不通阿憐帶走慧圓的目的,阿憐若是讓慧圓做她的婢女,屈居人下,爲奴爲婢,遠不如在寒溪寺裏來的自在,在寒溪寺雖然清苦了一些,可是總是自由的,一旦爲奴爲婢,則終身低人一等,慧圓應該是不會傻到去給阿憐去做婢女。可是阿憐身爲侍妾,應該也不至於弄一個去分她的寵纔對呀!
“爲師聽說那位商人曾經陪同阿憐一起來寒溪寺上過香!”
妙凡師太這麼一說,許姝便明白了,或許是那位商人看上了慧圓,阿憐爲了討好那個商人,就蠱惑了慧圓還俗,難道慧圓容色出衆,竟然讓人對着佛門弟子也能生出妄念來?
“慧圓長的很美嗎?”
妙凡師太點點頭,“當初爲師將她撿回來,也是怕以她的長相會被歹人所害!寺裏清苦,卻也好過墜入淤泥!”
許姝從未見過慧圓的長相,可是既然連見慣了宮中各色美貌妃嬪的妙凡師太都點頭了,可見慧圓的長相確實不俗了,都這麼久過去了,阿憐還念念不忘着寒溪寺,大概還在爲當年被寒溪寺驅逐一事耿耿於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