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縈:“二十六,準備二十七。”
老教師:“這樣啊,看着以爲你才二十出頭。”
許縈微笑:“過獎了。”
老教師又問:“有對象了嗎?”
問到這,其他本在放空的老師,齊唰唰看過來。
突然成爲人羣的關注點,許縈喉嚨一緊,快速眨了眨眼睛:“剛結婚。”
老教師啊了聲:“我以爲你還單身呢,給你介紹幾個。”
才才認識沒多久的同事打探她的,許縈覺得很不自在:“不用了,謝謝。”
她後面安排了課,拿着課本和u盤走向教學樓,也不管走後幾個人怎麼討論她。
今天上午和下午滿課,全是高一的課。
因爲是新老師第一天給學生上課,班主任帶着她認識班裏的同學。
孩子的精力比辦公室老師的精力還旺盛,許縈自我介紹結束,他們就好奇地提問,一對四十,完全招架不住。
等上完一天的課,許縈坐在車上麻木地看着前面的大樹。
車窗被敲響,許縈降下。
“許老師,你開車來的啊?”同科室比她年長兩歲的遲芳芳問道。
許縈點頭:“遲老師下班了?”
遲芳芳嘆氣:“是啊,我老公公司總加班,我這不是趕着去接兒子女兒嘛,我婆婆腿腳不方便帶不了孩子,我一個人又是上班又是照顧家的,累得要死。”
她轉而問:“許老師呢,生孩子了?”
許縈捏緊方向盤:“沒。”
遲芳芳笑說:“抓緊了,女人最好的生育時間就是這幾年。”
“這樣啊……”許縈乾笑。
遲芳芳越說越來勁:“那不是嘛,帶孩子要精力,當然是越早要越好,我在你這個年齡,都生我家二寶了。”
她還想繼續長篇大論,包包裏的手機響了,幼兒園老師問她大概什麼時候到,她笑着說馬上。
遲芳芳給許縈留下一句下次聊,上了旁邊的轎車。
許縈癱坐在主駕駛上,心裏悶得難受,平復了許久,才啓動車子往家裏駛去。
從電梯下來,她準備喚醒密碼鎖,門從裏面打開。
一個男人從屋內往後跳幾步,還沒站穩,西裝外套狠狠地往他臉上砸去。
許縈偏身貼在牆上。
嶽澤拉下衣服,頭髮瞬間亂糟糟的:“我說程哥你不地道啊,你也不看看這房子……”
他注意到對面站着一個女人,死死地盯着她瞧,恨不得瞧出一個洞來。
“小驚,過來。”徐硯程叫她。
在混亂的場面,許縈毫不猶豫往信任的徐硯程在的方向跑去。
“原來是嫂子啊。”嶽澤換上賤兮兮的笑容。
徐硯程沉着臉:“沒事就可以走了。”
嶽澤抖了抖衣服,穿好:“嫂子,明晚我們約了飯局,你和程哥一塊兒來。”
徐硯程眼神都沒給,直接拉上門。
嶽澤看着門合上,嘖嘖兩聲。
他徐硯程的幸福他嶽澤奉獻了一半好不好,要不是他,現在夫妻倆就住酒店去了。
不對,酒店也是他的。
越想越覺得徐硯程不夠兄弟,問兩句老婆的事情就和他急,他明明是那個愛情丘比特,給他提供了多少幫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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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縈脫下外套,通勤包隨便一掛,拖着疲憊的身子進屋子。
徐硯程給她倒了杯水,看着她眉間外露的憂愁,問:“今天課很多嗎?”
他兜裏的手機震了震,是嶽澤發來的欠揍消息。
嶽澤:【忘說了,當初管家以爲我屋子用來藏嬌的,準備的套在牀頭櫃的第三層,這個福分就給你了。】
徐硯程冷淡回:【我新婚,是應該請嶽伯父喫頓飯了。】
嶽澤慫了:【程哥有話好好說,清淨日子纔沒幾天,可別讓我家老頭子來催我結婚。】
許縈看他,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衛衣襯得他平易近人,心底的那一道防線也降低許多。
她遲疑,點頭。
徐硯程在她旁邊坐下,碰了下她手背,感受到涼意,包裹的力度深了深。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上一天的班就要把我的各種焦慮勾出來了。”許縈撐着下巴,垂眸盯着地板,餘暉灑下,燦爛搖曳着。
“我這一身衣服不合適。”
“還被關注婚姻狀況。”
“面對四十個學生像面對四十個考官。”
“還有老師提醒我不要錯過生育的最佳年齡。”
許縈驀地覺得地板上的那一抹燦爛刺眼難受,心底的濁氣頂着胸口,抒發不出來,煩躁漸升。
反應過來她竟然一個勁說消極的事情,怯怯看徐硯程,他笑意淡淡,不像不耐煩的樣子。
“你……”
就當沒聽到過吧。
徐硯程:“你怎麼想的?”
許縈思緒被帶走,指了指自己:“我?”
徐硯程點頭。
許縈糯聲說:“我媽很滿意我的工作,我說不上滿意,但我覺得我能試一試,現在還行吧。才第一天我就說喪氣話,是不是不太好。”
“小驚,你有任何情緒都是正常的。”徐硯程緩聲說。
許縈:“所有?”
徐硯程:“喜怒哀樂,所有,都正常。”
許縈擡手揉了揉後勃頸,注意力渙散:“你不覺得煩嗎?”
她這個人很害怕承受另一個人的情緒,總怕不能給對方正確的情緒反饋。
像開心,她要表現哪種程度的開心去迎合別人的開心。
像難過,她又應該說什麼合時宜的話去安慰別人。
處理他人情緒這事,比處理自己的情緒還要麻煩。
“不會。”徐硯程說。
許縈擡頭打量他一眼,只見他那雙如秋潭般的深眸忽而幽深下來,似利風,又帶着水水的柔意,感受到了眼底傳遞給她的重量。
“你是我的妻子,如果連我都不願意去聽你內心真實的想法,其他人怎麼能給你慰藉。”徐硯程指腹摩挲着她的鬢髮,輕柔,癢。
許縈胸腔裏複雜的情緒敦促着她去較真着些什麼,求證似地去問他:“就因爲你是我丈夫,你有這個義務是嗎?”
她的目光可憐兮兮的,徐硯程忍不住用拇指壓在她臥蠶的淚痣上,又不忍心疼到她,移開了手。
徐硯程:“不僅僅是。”
許縈聳着腦袋,哀聲:“我又庸人自擾了。”
一旦她陷入情緒困境,她就會做邏輯死環的假設。
“小驚。”徐硯程耐心說,“比起所有關係,我希望我是以丈夫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去關心你,去照顧你。”
許縈靠在膝蓋上,側目看他,蹉跎着這一句爲什麼要不要問出口。
“我們之間沒有太多的感情基礎,我只能私心想,如果我有一個讓你無法拒絕的身份和你在一起時,你就不能拒絕我的關心,我的照顧。”徐硯程一字一句認真對她說。
現在問他若是和許縈做男女朋友願意嗎。
他不願意了。
對的,是不願意了。
要是以前,他覺得能有個靠近她的身份,就算是朋友都好。
而現在,他就是想要一個許縈無法拒絕的身份陪着她。
他的話如幽幽山間溢出來的水滴。
一滴一滴下落。
她就像下面那塊岩石,被侵蝕,心中打的結被徐硯程的溫柔一點一點拆解。
她深深地看着他,去看那雙深邃的雙眸,試着去給那一份情感下定義。
他對這場婚姻是認真的。
“徐硯程,我們試試吧。”許縈說,“做真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