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綰綰彎腰仔細翻檢新送來的菜，縱然這些菜早有人會先行檢查，但出於謹慎，她還是會親自抽查。
自開張後，作坊生意就一直很好，蔬菜和小麥貨源一部分是本村自種的，另一部分則是就近在鄰近幾個村子收的，如今鄰村送貨的牙人就在旁邊陪笑看着。
翻到某一筐菜時，聶綰綰不覺皺起了眉頭，將最上面新鮮翠綠的蔬菜撥到一邊，底下有些菜黏答答的攏在一起發黑發黃，竟是半腐壞了。
“陳伯，你看這些。”她招了招手示意人湊近。
牙人應聲過來一瞧，頓時臉色一白，尷尬賠笑：“聶姑娘，真對不住，這我之前都是細細查過的，若這樣的貨色也放進來，不就等於砸了這頭生意麼。說來也奇怪，先前並沒看見這樣不新鮮的，實在費解。”
聶綰綰凝眉，鑑於之前的菜品質都不錯，她也不好太苛責，點了點頭道：“那陳伯運貨來的途中，可遇到過什麼人？”
陳伯沒想到她這樣精細，愣了一愣：“這兩車都是在附近幾個村收的，確實在路上茶棚裏喫過點心歇腳，也遇見幾個熟人，但應該，沒什麼吧……”
聶綰綰嗯了一聲，又隨手翻了翻剩餘的幾筐菜，都是水嫩鮮靈的，並無異樣。
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爲之？或許陳伯爲了生意不會騙她，但難保途中沒有人動過手腳，本村人品性尚不能完全保證，何況外村人呢？
“這筐就算了，下次送來前再多注意一些。”聶綰綰望着陳伯溫聲叮囑。
陳伯見她並無呵斥責難之意，心中反而愧疚，感激地點點頭：“明白！謝謝聶姑娘！”
幾人推着空車離開後，聶綰綰便讓工人過來取菜去清洗準備加工，唯獨留下那筐爛了的菜。
她其實有些發愁，有一批貨幾日後要交，眼下還沒趕完，這類情況要再出現便很麻煩。
“聶姑娘？”一個搬菜的婦人側身過來一看，伸手撈了兩把菜，笑嘻嘻道：“這也沒什麼嘛，也不是不能喫，反正洗淨了做成菜乾看起來都差不離，放一起沒人知道，趕工要緊。”
聶綰綰看了她一眼，正色道：“看起來差不多，喫起來差別可大。顧客並不傻，這一回以低劣產品糊弄過去，下回人就不買了。寧可去商量遲些送貨，也不可能以次充好。”
那婦人本來賣乖取巧來的，誰料白討了個沒趣，偷偷一伸舌頭自去幹活了。
聶綰綰的心卻靜不下來了，如此，作坊中人並不都值得信任，從那婦人的表現已可見一斑，偷懶怠工還不打緊，要是弄得菜乾和麪的質量出了問題，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這麼一想，她乾脆放下手頭其他事務，臨時抽查了一下作坊各處，衆人見東家親自過來，都不敢懈怠，又讓開道來由她檢查。
好巧不巧，還真在臨時儲藏菜乾的屋子發現了幾粒老鼠屎和腳爪痕跡。
她思忖片刻，先吩咐幾個人細細檢查已生產好的菜乾和速食麪有無受到污染，又想起張小月似乎提過親戚家有母貓剛下了崽，便打算往張嬸家去問問。
剛跨出作坊大門，便瞧見趙香梅哼着小曲打門前過，頭梳得油光水滑還戴着花，衣服也簇新格掙掙的，一改先前犯事後的縮頭縮腦模樣。
趙香梅也望見了聶綰綰，卻沒講話，狠狠剜了一眼就扭身走了。
這一瞬的工夫，聶綰綰已眼尖地發現趙香梅所挎籃子裏放的，是從前逢年過節時聶志高才捨得喝的掛碗陳釀。
莫非風水輪流轉，這一家子忽的發財了？
正尋思間，一個溫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綰綰妹子，發什麼呆呢？”
聶綰綰回過神來，眼前一亮笑道：“看稀奇呢。白姐姐辦完事了？”
白芸瀟點了點頭，順着聶綰綰方纔的目光看去，鄙夷地嘖了一聲：“確實稀奇。我路過渡口時，正瞧見那個聶秀才買了一堆禮物向歐陽家的小姐獻殷勤呢。這人也真怪，放着書不讀，老想着攀裙帶關係。”
聶綰綰一愣，看來這聶志高家還真是發了不小一筆財，明明前段時間去衙門贖人還花了一大筆銀子，如今這錢又是打哪兒來的？
這一疑惑，在幾日後終於有了解答。
張小月一早照例過來上工，一進門就氣咻咻的：“這些愛嚼舌根的，怪不得難發財，天天見人賺了點銀子就眼紅！”
聶綰綰莞爾：“誰給小月姐氣受？”
張小月一掌拍在桌子上，卻又發疼，拿起來自己吹兩下，氣惱道：“剛纔我從那邊過來，有幾個婆姨一邊哄娃一邊胡謅呢，說咱們作坊產的東西不乾淨，有老鼠屎！也不知道是誰的嘴裏傳出來的！”
聶綰綰心中有了判斷，遞了杯花茶給她：“小月姐不氣。反正咱們行得端坐得正，每日裏成品都要查的，乾淨整潔，至於鬧老鼠的事，那幾只小貓明兒也就送過來了，不礙事。”
張小月接過茶喝了一大口，嘆息道：“我就是怕她們亂講，敗壞了作坊的名聲！這可是綰綰你費勁心思才經營起來的！怎麼能讓人……”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不會是你那黑心的叔嬸暗地裏乾的好事吧？他們見不得你好就幹這下作事……”
“應該就是他們。”聶綰綰給自己也斟一杯茶，神色平靜：“難怪最近這樣富貴，怕不是有了這麼條新路子。”
張小月愕然睜大眼睛：“那綰綰你？”
“先由着他們表演，有可疑動向再讓人盯着就是。”聶綰綰輕輕笑了一聲：“反正我那嬸子除卻那幾個長舌婆子也沒其他朋友了，她們在村裏本來就沒啥好名聲，不會有多少人信她。”
張小月看聶綰綰鎮定自若，似是有應對之策，這才舒了口氣：“那就行，我都聽綰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