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完，況風一偏頭，徑直奔着一個迎面而來的小護士走了過去。
兩人的交集，像極了電影裏靈魂和實體的穿插。
況風從小護士背後穿出，回過頭時，那個看上去最多二十出頭的女孩兒，已經到了走廊盡頭的樓梯口。
沒等我開口，況風就對我說：“這個孩子的命，最多隻剩下15分鐘。”
“什麼？”我真愣了。
況風看向我的同時，擡手指了指樓梯的方向，眼珠卻有點閃躲不定的意味：
“《天工匠譜》最後一頁上記載——達瑧境，可盜天。
現在，我想我應該已經做到了。
現在，我只告訴你那個女孩子的所知：
觀療病房3036的病人死了；
他老婆怎麼辦；
他們的孩子纔剛出生；
他老婆同意並簽署了他的器官捐贈……
可他纔剛死……
我男朋友又來電話了，
有完沒完……
媽，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拿你所謂的經驗來套用我的生活……”
“啊……”
況風突然狂吼一聲，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表情扭曲，痛苦至極的模樣：“我……我不想再盜魂了，我錯了……我能不能會九葉客棧……能不能繼續過平靜的生活……”
況風言行舉止異常，
但傳遞的信息量實在很大。
觀3036的病人死了……
老婆孩子活着……
現實中的許寧死了？
牛蘭簽了器官捐贈協議？
我稍一遲疑，一把拽起況風就往樓梯口奔。
“放開我！”
我一隻腳才邁上階梯，況風就猛然歇斯底里的甩開我。
跟着，胡亂揮舞着雙手，像是想要擺脫什麼：“別過來！別過來……”
“你怎麼了？”我試圖上前掐他某個穴道，卻被他一把打開。
“別管我……”況風仍舊抱着頭，擡起眼皮。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一對瞳孔在快速的收縮、擴張。.七
“別管我！去……去三樓……這裏……我……我來處理……”
況風說話斷斷續續，虛弱的像是個瀕臨死亡的人。
可通過他剛纔一系列的話，我到底還是辨清楚了事態緩急。
“在這裏別動，等我！”
我對他說了一句，人已經躥到了樓梯拐角。
“站住……”況風忽地叫住我。
回頭間，
他擡起的眼皮下，一對眼珠子仍在快速變幻：“你只有15分鐘……不，是十分鐘……不！儘可能快！”
我沒有打斷和催促他，因爲我知道以他現在的狀態，我多說一個字，只會讓他減少一分緩和的機會。
“做你該做的……快去！”
“儘快回來，不然剛纔的女孩兒就死了……”
耳畔還殘餘況風餘音，我人已經直奔上了三樓。
“啊……”
“哇……哇……”
走廊上震動的女人悲嚎，夾雜着嬰兒的哭聲，分外刺耳。
我一時恍惚。
似乎有一人和我擦肩而過，下了樓。
“砰砰砰砰……”
急促的腳步聲從後下方響起。
扭頭，只見一個圓臉圓眼的胖子，和……和另外一個更大到誇張的胖子正飛奔上來。
“高戰？！”
我下意識伸手攔截圓眼兒，高戰的胸口直接橫穿我平伸的胳膊，穿插而過，對我視而不見，朝着走廊盡頭跑去。
後邊的巨胖陡地一推我肩膀，擡眼間，他小眼睛瞪得兇悍，對我說話卻是賊小聲：
“你他媽的真不是人揍的東西！”
“什麼意思？”問他的同時，我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
史胖子又狠推了我一把，聲音壓的更低：“你是不是以爲自己可以瞞天過海？你是不是以爲觀療病房裏沒監控？！
看見了！至少十幾個人看到，你背對着牛蘭的時候，活生生掐死了他老公——許寧！”
我眼珠急轉。
史胖子再次想伸手推我，被我猛地打開。
一撩長衫前襟，邊加緊腳步往走廊盡頭走，邊頭也不回低聲道：“先問一件事，你爲什麼會在醫院監控室？”
“偷東西!”史胖子迴應的急促卻又幹脆。
“偷什麼……”一句話問出口，我來不及等答案，“認識我時間不短了，你認爲我會不會殺人？”
“會！我見過你殺人，剛纔還……”史胖子猛地停住了腳步，瞪着小眼睛上下快速打量我，“不對！視頻裏……你穿的不是這身衣服！”
“那他媽那個傢伙就不是我！”
惡狠狠說了一句，扯着他向前。
“不對不對不對……他明明是你，監控都能拍到，你是本人，不會是邪祟作怪……我是凌家傳人，這點我是能看出來的……”
“你看出來個屁！”我大罵一聲。
在我看來，史胖子不知道是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
他居然還套了一件白大褂。
那大褂套在他肥豬似的身體上，本來就繃得死緊。
焦躁間，我回手一扯……
“刺啦”一聲……
那白大褂竟被我抓着胸口領襟，從他身上整個撕裂了下來！
我本能停住腳步，上下打量他
一如他剛纔上下掃視我
“我靠……你變T啊？！”我說話都有點走音了。
因爲史胖子的白大褂下，上身幾乎是全9裸的。
而在他胸口的部位，居然蒙着一條黑色的……“二筒”！
“滾你個蛋，你才變T！”史胖子雙手抱懷，一張胖臉漲得通紅，卻是先我一步繼續邁向前，同時急道：“我和光頭本來是要來偷一樣東西，可是纔剛準備下手，就聽見有人給我們分配任務……”
“什麼亂七八糟的？光頭是哪個？”
“老臧！”
“臧志強？”
“哇……哇……哇……”嬰兒的哭聲突然擡高了至少兩個調門。
“我次！”史胖子驀地停下腳步，“完球了，喪門弔客靈念迴歸，真要死人了？！”
“去你媽的……”
我不再多跟他廢話，徑直跑到3036門口。
門敞開着，幾個醫護正推着一張架子車出來。
上面，白布單覆蓋下，明顯是個人的輪廓。
許寧死了！
看着另一張病牀上，已經哭得暈過去的牛蘭，我心入沉海。
許寧的死是必然，
只有他死了，才能救孫屠子！
可他真的死了，當着他老婆和纔出世的孩子，就他媽這樣被蓋着布單推出來了……
空靈境地和現實世界是有相通的……我到底做了什麼？！！！
我站在病房門口，看着架子車從身邊而過，意識一時間混亂如麻。
“你……”
史胖子說了句什麼，但是我沒聽清楚。
倒不是我迷茫到不知自己所在，而是，在他扒拉我的時候，我看到牛蘭懷抱的嬰兒，忽然之間扭過臉，衝着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