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薇望着夕陽，臉上浮出淡淡的笑意，釋然了。
這個圈子，哪個人能是乾乾淨淨的？
每個人身上都有幾張被外界貼上的標籤，已經牢牢粘固在身上，撕不掉。就算用盡辦法抹去，撕下來的也只是一層皮，根本撕不乾淨。比如津步洲，他身上也被貼了很多標籤，但只有真正接觸他的人才知道，他並不是那樣。再比如鹿芫開，鹿芫開剛嫁給津正的時候，外界多少風風雨雨，還有那些令人髮指的惡意揣測，全都在往她身上砸。
人一旦陷入自證，就站在了被動位。這是個漩渦，一旦陷進入，便出不來了。
所以鹿薇無所謂了，只要身邊的人相信她就好，日子照樣可以和和美美的過。
病房。
小云跟溫茉道歉，並和鹿芫開表示，想要留下來照顧溫茉。
鹿芫開同意了，還說會另外派幾個人來，直到溫茉痊癒爲止。
溫茉虛弱的露出一個笑意，對鹿芫開感激。
但鹿芫開臉上神色很淡，叮囑完一些注意事項便不想再理會溫茉，打算離開。
“太太……”溫茉出聲，咬脣叫住她，“我可以跟你說說話嗎？”
鹿芫開停住腳步，看着她：“你有傷在身，等你好點再說。”
溫茉：“是關於文件的，太太真的不想知道了嗎？”
聞言，鹿芫開臉色一頓，琢磨片刻後再次坐下，目光回到溫茉身上，她開口：“怎麼突然想通了？”
溫茉抿抿脣：“這件事……就像一塊石頭卡在我心裏，我不好受。”
鹿芫開：“有人比你更不好受。”
溫茉眼睫顫了顫：“是我對不住鹿小姐，她在外面所受的誹謗和委屈，都是因我而起。是我爲了一己之私，偷偷拿走了那封文件，後來竟然還把裏面的內容泄漏出去，故意讓人覺得都是鹿小姐做的。”
鹿芫開早有預料，不過真真實實聽到這些，她心中還是氣怒：“那麼文件呢，你把它藏那兒去了？爲什麼管家找了那麼多遍，都沒能把文件找出來？”
溫茉把腦袋壓得更低了：“燒了。”
兩個字，從喉嚨地下卡出來，溫茉也不確定鹿芫開能不能聽清楚。
“燒？”鹿芫開驚訝，“今天的火災……”
“不，不是。”
溫茉的聲音抖的不行，後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旁邊，小云想起什麼，道：“是那天，我說聞到了東西燒焦的味道，你說是在薰香？”
溫茉擡起頭看着她，輕輕點了點頭。
鹿芫開詢問小云，小云便將那天的情況如實告訴。
這下，鹿芫開弄明白了，難怪他們在發現文件丟失之後立即尋找，都沒有下落。
不過，好在事情有了解決，小云也算是唯一的證人，可以讓津步洲回去交代了。
而看着溫茉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鹿芫開冷聲：“你是不是覺得你傷成這樣，我不忍心再追究你的責任？”
聞言，溫茉臉色僵住了。
其實在之前，鹿芫開說要辭退她，並且不許她在津宅走動後，她就想坦白了。
恰恰好，又突發火災，不小心傷了胳膊。她就想啊，反正都會查到她頭上，不如趁着這機會把一切都坦明。
“確實有這樣一個原因。”
溫茉眸光輕閃，低聲說。“其實在拿走的那份文件之後，我也有很多次忐忑不安。每做出一個決定，我心裏就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最後，還是壞的那一個，佔據了上風。這或許能夠換來短暫的愉悅，但大多數時間我仍然在繃着神經度過每一分每一秒。我實在是……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聽着這些，鹿芫開沒有說話，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總之她現在對溫茉失望至極。
溫茉垂下眼，呆呆看着纏着紗布的胳膊。
其實還有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心裏過意不去。
她今天才發現，自己的心眼太小，小到總愛揣測旁人。
剛纔鹿芫開在門外對父母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她本來以爲，鹿芫開不會再管她，讓她死了纔好。沒想到，事實跟她背道而馳。
相比之下，她的父母，只會跟她說他們很忙，忙着找工作，忙着賺錢，要她體諒。
她是乖女兒，就應該理解父母的辛苦。
但她內心……終究還是希望，有人能夠在這個時候，多關懷她一點。
而做到這點的，恰恰只有鹿芫開。
溫茉想啊，哪怕鹿芫開只是遵從僱主合約上的責任，那也足夠了。
她要的其實並不多，她想要一個理解她的家庭，不想被人辜負，不想當備選。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在知道鹿薇要回來之時，她的心境就變了，變得那樣可怕，那樣陌生，連她自己都不認得了。
溫茉目光看着鹿芫開，輕聲詢問：“太太……我還能回去嗎？等我傷好了，我想繼續留在您身邊。我保證，以後再不會有壞主意了。”
“實話告訴你，這事還真不是我能做主的。你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不過你跟我坦白，我會幫你說上幾句話，好讓你少喫點苦頭。”鹿芫開嘆氣，同時也很無奈，語氣責備，“反正，這件事在外面基本上都已經擺平了，現在是家裏內部的問題。溫茉，我也希望你明白，你做的這些手腳根本影響不了什麼，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閱歷太少，有些想法實在太天真了。”
溫茉：“我已經明白，應該認清自己的定位，我根本沒有任何實力去跟鹿小姐爭，跟家裏任何一個人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