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夏知心並不知道晏修的過去,她不解的問,眉心微微皺着,“你不是西洋王室的嗎?”
晏修被她這樣關切的目光注視着,心思動了動。
再次說話時,聲音裏帶上了幾分淺淺的失落與哀傷,但他臉上勉強扯出抹淡笑,“心寶,你大概不知道,我並不是正統的王室血脈,準確算來,我是一個私生子。”
“我的母親不是王室大臣的千金,也不是富家豪門的名媛,她只是一個地位卑微但卻長得好看的舞女,聽她說,她是在夜場跳舞的時候,和我的父親認識,父親連續一個月來看她跳舞,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還給她買各種禮物珠寶鮮花,於是她就這樣愛上了父親。”
“她那時候以爲是愛情,幻想着遇上了自己的白馬王子,甚至已經着手準備辭職結婚了,結果在檢查出懷孕的當天,她滿心歡喜回到住的地方,想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父親的時候,那晚父親卻沒有回來。”
“他不止那個晚上沒回來,之後的一個月都沒有回來,母親不肯相信她被玩弄了感情,於是她等啊等,等到了肚子變大,生下了我,他還是沒回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認清,她可能是真的被玩弄了。”
“因爲懷孕之後,她沒有辦法去工作,所以將近兩年的時間裏,花銷都是靠以前積攢下來的積蓄。等積蓄快花的一乾二淨之後,她不得已要去工作,她在卡羅的一家酒吧裏跳舞,說是要壓一個月的工資,這就意味着她要幹滿兩個月才能領到第一份工資。”
“可是我們要生活,我那時候還要喫奶粉,她只能去找酒吧的管事借錢。管事借錢給她,她很感激,等她發工資後去還管事,卻被告知要還高額利息。管事就是看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沒背景沒靠山好欺負,故意使壞。”
“就這樣,母親開始慢慢的欠債了,債越欠越多,她跳舞掙來的錢,每個月只留幾百塊生活,全扔進去都不夠賠錢的,後來她們要母親去做見不得光的事情,被拒絕後,就以催債的名頭,各種打罵折辱。”
“母親逼不得已帶着我逃跑,於是我們從卡羅轉到了庫克。我記事的時候,我們就生活在庫克。”
“我們住在小小的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地下室環境惡劣,住的人魚龍混雜,每天都有打罵哭鬧聲,有時候回來的路上,都是踩着血水的,因爲經常會有追債的人追到這裏,他們爲了能夠要到錢,人命都不放在眼裏。母親說,有時候看着他們,就會害怕自己有天也會死在追債人的棍棒之下。”
“母親沒想到,追債人的勢力很大,沒多久就追了過來,於是我們便不得已再次逃跑。離開庫克,前往塞浦,再後來去了金曼,日子過得都差不多,但比之前好點了,因爲我能夠幫忙做點活,有時候也能掙到點錢。”
“最後在十歲那年,被父親找到,接回了西洋,人生纔算是步上正軌。”
晏修說到這裏,嘆了口氣,又立刻笑笑。
“晏修……”夏知心略有心疼的叫他,“辛苦你了。”
她自己有個幸福的被千嬌萬寵着的童年,從小到大就不知道喫苦兩個字怎麼寫。
此刻聽完了晏修的講述,只覺得內心波瀾洶涌。
她憐惜他過早體會到人性的惡劣,與生活的苦澀艱辛。
她欣賞他即便遭受那麼齷齪的一切,如今依然成長的這麼出色,這麼溫柔。
人在善良友愛的環境之下,變得善良友愛很容易。
但在邪惡不堪的環境之下,卻變得善良友愛,這是很難得的品質,很難能可貴的心性。
晏修察覺到夏知心口吻中的心疼,眸光閃爍,很快便笑着道,“你不要同情我,我覺得老天爺對我很公平了,古人常說,苦盡甘來,我現在不就是苦盡甘來嗎?”
“雖然我有一個辛苦的童年,但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有你,我就感覺很幸福。”他眨了眨眼睛,眉目深情的看着她,聲音輕柔似羽毛般,“你不是還在我身邊嗎?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不覺得自己可憐。”
夏知心覺得這句話怪怪的,具體哪裏怪,卻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但就是不太舒服。
“嗤——”
陸薄歸的聲音,優雅響起,先是一句嘲諷意味濃重的嗤笑,然後便是不加掩飾嘲弄的笑。
他這聲笑的突兀刺耳,眼睛還懶洋洋的上下審視晏修。
別說晏修覺得不舒服,就連夏知心看着,都覺得他是在挑釁。
夏知心剛想說話,晏修便忍不住問,“陸總,你笑什麼?”
陸薄歸直言,“笑你。”
晏修反笑,“笑我什麼?”
“笑你這麼大個人了,追女人還用賣慘這招,就挺好笑的。”他瞥了他一眼,“賣慘就賣慘,最後還要感情綁架,什麼叫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不覺得自己可憐?她願不願意陪你,是她的選擇,你大可不必用這些話來潛移默化的影響她,好像她不陪着你,就成了她的錯一樣。”
“她沒有欠你什麼,你童年的可憐也不是她造成的,她就算不陪你,你也不能怪到她頭上。”
“我沒有!”晏修冷聲,“我只是提到過去,有感而發,一時沒能控制住情緒而已,是陸總你總是把人性想的太惡劣太刻薄!”
陸薄歸毫不客氣的回敬道,“人間有這樣一種博弈:利用自己的悽慘和不幸支配對方,以此來獲得人際關係中不對等的地方。通過自己的劣勢或假意劣勢,讓自己佔據社交優勢,使自己成爲不容冒犯,需要被人關注被人哄着的角色。”
“你剛纔的那番話,只不過是玩弄別人的手段罷了,是想奪別人的關心和注意力罷了。”
“我沒有!”晏修憤怒的道,眼尾的紅痣因此顯得格外妖冶。
陸薄歸譏誚的勾了勾脣,“可你獲得了她的同情與憐惜,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