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尾龜之喫的魅惑 >第25回 沐猴冠服代受審
    章秋谷起初勸解劉厚卿的時侯,還當他未必能迷途知返,姑且試着提醒他一番。如今見劉厚卿居然大徹大悟,心中也是非常暢快,頗有種救苦救難的世外高人之感,哈哈大笑道:“果然厚卿兄甚是聰明,一點就通。我章秋谷在這個行業浪遊多年,也算得上是個中高手,卻也不免惹下了許多風流孽障。如今仗着這舌燦蓮花,居然能勸得你們懸崖勒馬,浪子回頭,着實是我的一大樂事,也是我積德行善了。”

    劉厚卿聽了,感激萬分,想着如章秋谷這樣的人,俠骨柔腸,真是世間難得,又真心誠意的作揖致謝。

    章秋谷連忙止住,又說了幾句閒話,拱手別了劉厚卿,便出門辦事去了。

    中午的時候纔回到客棧,喫過了午飯,想着劉厚卿的鈔票還在自己手裏,本來想去問貢春樹有什麼事,就到新清和張書玉的院中來。

    出了棧房,信步慢慢的行走。

    新清和離吉升客棧本來就很近,不用坐車。正走到大新街口,忽然就見對面一乘光彩輝煌的轎子,三個轎伕都着縐紗緊身小襖,縐紗兜襠馬褲,擡着轎子飛一般的直撞過來。

    那轎子是用翠色洋藍大呢做了四圍的轎衣,通身用白絨線繡着折枝梅竹,中間還鑲嵌着水鑽,光華奪目。轎子四角邊結着四個湖色流蘇,兩旁玻璃也襯着繡花軟簾,垂着湖色縐紗黑線酒花的遮陽,瘦瘦的一付杭州香藤轎槓,槓上前後也結着四個小小的綵球。那轎子四周更是用白銅打就的各色折枝花樣,釘在轎上,耀眼爭光,收拾得十分精緻。

    章秋谷暗想:好一乘講究的轎子,想來是什麼當紅頂級明星坐的了,但是天氣剛剛過午,爲何這麼早就出堂差?

    正在想着,那乘轎子擡得飛快,已經是擦肩過來。

    章秋谷要看轎內坐的明星面貌如何,便停住了腳步,仔細往轎內看時,哪知不是明星,竟是坐的一個男子,扶手板也沒有,端端正正的坐在轎中。

    章秋谷大爲詫異,看那男人時,穿着玄色外國緞馬褂,鼻架金絲眼鏡,衣裳甚是華麗,帽子上還釘着一塊披霞,面上卻滿面煙色,青生生的很是難看。獐頭鼠目,縮頭拱肩坐在轎中,眼睛四圍亂轉,得意洋洋的神氣。

    章秋谷見了這副尊容,忍不住嗤笑一聲,心想:天下真有如此長相的人,還真是對不起觀衆!

    轎子剛剛過去,忽然就聽得轎中那人叫了一聲:“秋谷兄幾時來的?”

    章秋谷來不及回答,轎子已經拐到四馬路去了,章秋谷聽了他的聲音,方纔想起原來是這個人。

    常州有名的腦殘廢物點心,姓金,號漢良,是個烏龜的兒子。本來不姓金,他的養父叫金幼川,因爲自己沒兒子,就把這烏龜的兒子抱養過來,姓了金,繼承了這金幼川的家產。

    這金幼川也不是什麼大戶出身,本來一貧如洗,在一個徽州大戶汪家裏管帳目。可巧這汪家和一個姓申的舉人爭奪地基,爭執不下只得對簿公堂,地方官判斷不了,姓申的就趕到省城,在臬臺衙門告了一狀。臬臺準了狀詞,提審起來。汪家雖然有些家財,卻是向來膽小怕事,尤其是怕見官員,又因爲自己沒有功名,恐怕上堂會出醜,便害怕起來,要叫這管帳的冒名頂替去公堂出庭。金幼川哪裏肯去,汪家急了,便許金幼川如果肯代替他們上堂,無論廳堂上是不是捱打,都會送他一萬兩銀子。

    這金幼川雖然怕打,卻是貪婪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就咬牙答應了,跟着差人到了蘇州。

    沒過兩天,臬臺掛牌提審。

    先問了原告的口供,再傳被告上來。

    金幼川仗着膽子上堂跪下,臬臺看了看他,用驚堂木在公案上一拍,問道:“堂下所跪之人可就是汪宏超嗎?”

    金幼川戰戰兢兢的答應了一聲:“監生正是。”

    臬臺又問道:“你這監生是在那一案報捐的,折色幾成,可曾領到部照?從實招上來。”兩旁吏役齊齊的吆喝一聲。

    金幼川原本沒有捐過監生,只道監生是個微末的功名,臬臺不致於追問,不料臬臺認真盤查起來,他如何能回答得出?又被兩旁差役喊了一聲堂威,愈加慌得六神無主,竟然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監生,也就是明清兩代取得入國子監讀書資格的人,即國子監的學生。本來監生是通過考試擇優錄取的,後來就變成可以花錢買了,稱爲捐監生,也就是買個文憑鍍鍍金。

    臬臺又拍着驚堂木道:“講!”

    滿堂差役又喊了一聲,把個金幼川嚇得呆了,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臬臺大怒道:“怎麼本司問你話,你竟不回答?好大膽的奴才,掌嘴!”

    值刑的皁隸轟然答應一聲,上來幾個人,不由分說,擒住金幼川,一個捺住他的肩頭,一個扳着他的臉,把嘴巴放得平平的。

    金幼川聽到臬臺叫打,已經是魂飛天外,魄散九霄,要喊也喊不出來了。差役取過皮掌,照着金幼川的嘴巴,一五一十的打了四十下,這才放他起來。

    那臬臺堂上的刑法十分利害,這四十個嘴巴,直打得金幼川腫了半邊臉,就如猴兒屁股一般,牙齒也打掉了兩個,滿嘴噴出鮮血,只把他打得頭暈眼花,昏天黑地,連他自己的生辰年月都一齊忘了,哪裏還說得出什麼話來?

    臬臺又拍案喝道:“看你這樣子,你這功名料想也不是真的,本司也沒多大工夫與你追究,只問你爭奪基地的案情,你這仗勢欺人的奴才,爲什麼去爭奪人家的基地?在本司這裏好好的招供,若有一字不實,你可知道本司的刑法?”

    金幼川被他打得昏了頭,也聽不出臬臺問的是什麼話,只是連連磕頭道:“監生冤枉,求大公祖明鏡高懸。”

    臬臺冷笑道:“還敢自稱監生?左右與我結實再打!”

    金幼川急了,連碰響頭道:“總是小人該死,求大人開恩。”

    臬臺冷笑一聲,又道:“本司看你這個樣子,就不是安分良民,那強佔人家的地方,自然也是有的,你還敢在本司這裏稱冤道屈麼?”

    只這兜頭一蓋,把金幼川蓋住了,不敢開口。

    臬臺喝道:“快快的供上來!”

    金幼川只嚇得心中亂跳,又不敢再叫冤屈。

    臬臺見他並不開口,發起火來,大聲喝道:“我把你這放肆的奴才,你在本司堂上,尚敢如此支吾,你平日的倚富欺人,可想而知的了。”一疊聲的叫大板伺候,皁隸吆喝一聲,便要來揪金幼川下去。

    金幼川着了急,高聲叫道:“求大人開恩饒打,小的願招。”

    臬臺吩咐不要動手,等他招供。

    金幼川無奈,只得胡亂招了幾句“不合恃富欺貧,謀佔基地是實。”招房錄了口供,叫他在供狀上畫押,呈給臬臺。

    臬臺看了一遍,冷笑道:“本該把你這奴才重重懲辦,以儆效尤,姑念你在本司這裏從實供招,饒你一頓板子,回去好生改過,學做良民,若再有什麼案情犯到本司這裏,哼哼,那時本司就不是這麼好說話了,必要重重嚴辦!下去吧。”

    值堂的聽臬臺叫他下去,齊聲吆喝。

    金幼川只得磕了幾個頭,走了下來,又羞又氣。

    這裏臬臺又傳了原告上來,將基地斷歸原告,叫他當堂領回地契,就此退堂。

    原來這臬臺也是寒士,科第出身。在沒有考取功名之前,曾經被本鄉的富戶欺凌嘲笑,所以做官之後,就有了偏心:凡是窮人與富戶打官司,到他的臺下,他是一定要偏袒窮人的。

    金幼川哪裏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冒冒失失的頂了汪宏超的名字上堂,吃了這一場大虧。當下出了衙門,羞憤難當,連夜回到常州。

    汪家見他果然捱打喫苦,免不得要撫慰他一番,也沒有食言,當真就給了他一萬銀子。

    這金幼川也是個有心計的,當下便拿了銀子,辭別了汪家回到老家。把這銀子做本錢,同人合股開了一家錢莊,自己就在錢莊上管事。沒用幾年,本錢就翻倍了。

    金幼川有了銀子,就要擺起臭架子來,家裏用了兩個粗使的老媽子,買了兩個丫頭,自己當上了老爺,老婆也成了太太,兒子更是少爺了。對這個過繼的兒子,金幼川十分鐘愛,上私塾,請家教,指望着兒子能出人頭地,替他光大門閭。無奈這金漢良資質愚魯,是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整整唸了十五年的書,連個之乎者也的虛字都還認不全。

    這先生也是個不老實的,欺負金幼川是個外行,大字不識幾個,對他反而稱讚令郎的學問,誇獎令郎如何蕙心蘭質,聰穎睿智。

    就是這樣一個腦殘的紈絝二世祖,惹出許許多多的笑話,讓人捧腹不止,各位且看下回接着說。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