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尾龜之喫的魅惑 >第132回 風悽繐帳泣鳳悲
    且說章秋谷在縣衙辦完了事正要坐着轎子回家,就見一個美貌少婦被兩個差役帶到大堂上。章秋谷見美心喜,便留下來躲在一旁看美人兒。結果大堂上的幾個人一言不合,少婦突然拔出匕首就要自盡,兩個差役見了,直嚇得毛骨悚然,靈魂出竅,竟然就那般呆呆地愣在原地,沒有反應。

    大堂上的那些差役見了這般情景,一個個也都大喫一驚,連忙七手八腳的趕過來想要去奪,卻哪裏來得及。

    說時遲,那時快,章秋谷這個時候正站在少婦不遠的地方,本來就密切關注着她,見她眨眼的工夫就拿出刀來對着自己脖子便刺。章秋谷反應極快,到了這個間不容髮的當兒,哪裏還顧得什麼男女之防,疾步搶上前去,輕舒猿臂,手腕翻轉,就把那把小刀奪了過來,但是就是憑着章秋谷這樣的高手眼明手快,那刀鋒也已經刺入喉嚨劃出一道較深的口子,血花飛濺,少婦的身體軟癱下來,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幸好章秋谷反應敏捷,迅速搶下那把刀,刀鋒雖然刺進喉嚨,但並沒有傷到食管和氣管,也沒有傷到大動脈,不至於有性命危險。但是畢竟是個深閨夫人,當時一衝動做出的事情,沒考慮後果,事情過後,卻是一陣後怕,一時間驚懼憤怒怕,看着那洶涌的鮮血灑落胸前,竟是直接就暈了過去。

    這位少婦到底是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常熟縣有一位辭官的鄉紳,姓錢,叫做錢韜叔,是舉人出身,任大挑知縣,做過幾任州縣,倒也很是有政績。

    無奈讀書人出來做官,總是帶着一些書呆子氣,一心一意想做好官,卻不懂得變通,說話做事也是直來直去,又不肯巴結上司,上司因此和他不對付,便找茬把他撤職察看了,把這位錢大老爺只氣得拍案怒罵,但也無可奈何,索性告了個假辭職返鄉了。

    回到常熟,在自家院子修一個小小的花園,種竹養魚,栽花蒔藥,一天到晚的只在自己的花園裏吟風嘯月,飲酒賦詩。雖然地方不大,卻也房廊曲折,花木蕭疏,榆柳兩行,梨桃百樹,佈置得很是有些丘壑的。

    錢大老爺的夫人黃氏早年就死了,錢大老爺伉儷情深,沒有續娶。黃夫人生了一子一女,兒子名叫錢康壽,女兒名叫錢紉秋,都生得眉清目秀,脣紅齒白,真是兩株玉樹,一對璧人。

    這錢紉秋長到十七歲上,更是長得如花似玉,傾國傾城,冰雪爲肌,瓊瑤作骨;而且性情和順,資質聰明,對錢大老爺千依百順的,從不肯叫錢大老爺生氣。

    錢大老爺鐘愛這個女兒,真個也像是掌珠拱璧一般,自己教他讀書識字,又請了一個繡娘教他女工刺繡。

    這位小姐也是爭氣,一學就會,一會就精,不上五六年的工夫,錢小姐早已女工針刺無一般不會,詩詞歌賦無一樣不精。

    到了十七歲上,錢大老爺便給她說了一門親事,是個本城貢生的兒子,名叫王芝宇,家況甚是貧寒。但這王芝宇卻生得白麪長身,一表人才,更兼天資卓越,學問淵深。錢小姐嫁了過去,自然情投意合,相濡以沫,閨房之樂,琴瑟調和。

    哪知錢小姐嫁給王芝宇不到一年,錢大老爺忽然生起病來,醫治不好,嗚呼哀哉了。

    僅僅過了半年,常熟縣城內忽然有一家有名的錢莊倒閉了。錢大老爺本來是個清官,一生所積的宦囊,一古腦兒的都存放在這爿錢莊裏,如今錢莊倒閉,陪了個乾乾淨淨,那錢莊的老闆也逃得無影無蹤。

    遭逢此等變故,錢康壽和錢小姐也是無可奈何。

    從此之後,錢康壽便度日艱難起來,勉強熬過了幾個月,日子越發的支撐不住,只得把自己住的房屋和花園典當給本城的祁彥文祁侍郎家,典當了幾千銀子,錢康壽便捐了一個功名,到湖北去候補了。

    王芝宇本來是個寒士,家無擔石之儲,囊無一錢之蓄,以前錢家有錢的時候,還可以常常的接濟一下;如今錢家遭遇變故,王芝宇不免也更加拮据起來,沒辦法,便到了常熟最牛逼的鄉紳祁觀察家做了私塾先生。

    原本這是件好事,自從王芝宇做了祁家的先生,日子也逐漸的好了起來,小夫妻鸞鳳和鳴,小日子越發的美滿。

    然而,有一天,王芝宇突然就從祁家被擡了回來,已經昏迷不醒,說是突發急病,錢小姐嚇得手足無措,幸好鄰里幫忙叫來了大夫,但是也沒有救回來,沒過幾天,便撒手人寰一命嗚呼了。

    錢小姐呼天搶地,泣血捶心,幾次三番的哭暈了去。幸好得到一些叔伯等族人的相救,才得一時的安穩。

    哪知這邊是王芝宇的地下修文之日,那邊正是錢康壽的玉樓赴召之時。

    原來錢康壽到了湖北候補了幾年,都沒有得着一個差事,心中十分懊惱鬱悶,得了病又沒有好好的醫治,沒過多長時間,也跟着王芝宇一起往閻王家報道去了。

    錢小姐得了這個信息,更加痛不欲生,屢次的想要自盡,都被一班族人看守得牢牢的,得不到機會,也是無可奈何。

    剛剛事有湊巧,正在這個當兒,又接得錢康壽夫人的一封來信,說錢康壽的棺木現在還停在湖北省城的一個古廟裏,要想扶柩回來,卻一個大錢也沒有。

    錢小姐看了這封來信,心上更加悲痛,不免又趕到王芝宇的靈前去痛哭了一場。

    只是哭也解決不了問題。哭過之後,錢小姐定一定神,心中暗自思忖:兄弟的棺木現在停在湖北,路遠迢迢的又沒有盤費,一時之間哪裏搬得回來!雖然有幾個家族中的叔伯可以託他們料理,但是如今世上的人都是勢利不過的,聽到錢康壽死在湖北,又是窮得叮噹響,一個個早就巳經躲得遠遠的,恐怕惹麻煩上身,哪裏還肯來幫自己的忙?想想自己的這一家子,如今只剩了自己一個人,自己不去料理他的靈柩回來,還有哪個肯來多管這般的閒事!

    錢小姐這般想着,便把殉節的念頭撇到一邊。盤算了一下,想着錢康壽沒有兒子,少不得要把族中的子侄承嗣一個過來,這是頭等大事,何況搬取靈柩辦理喪葬,免不得要不少的花費,這筆錢,一時之間又從哪裏獲得?呆呆的想了一回,忽然想起自己家裏的房子現在典當給了祁彥文住着,這祁彥文祁侍郎向來爲人不錯,不如自己親自去見他,問他借幾百銀子,一起算在典價上,料想他也沒有什麼不肯的。況且靠屋借錢,向來就有這個規矩,不是自己別出心裁的主意。

    如此打定了主意,錢小姐便換了一身素服,僱一乘轎子,徑直到祁侍郎家來。

    這個時候,王芝宇已經死了三個多月,一切喪葬的事情已經辦妥,所以錢小姐一心一意要辦兄弟的事兒。

    轎子到了門外,門房的人問明來意,便放她進去,見了祁侍郎的夫人,含着眼淚把錢康壽死在湖北、棺木不得回來的情形細細的說了一遍,要問祁侍郎借五百銀子。

    祁夫人見她神色悲苦,言詞悽婉,很是同情她的遭遇,便請了祁侍郎進來見了錢小姐,和他說明了情況。

    哪知這位祁郎是個財迷,吝嗇的很,如今聽說錢小姐一開口就是借五百兩銀子,倒把他嚇了一跳,口中支支吾吾的不肯答應。

    錢小姐便對他說道:“這所宅子連着後面的花園,當初有人估價原是值一萬銀子,如今府上的典價只有六千銀子,再加上五百銀子,也不過六千五百銀子,比起正常的價格還是低了的,如今有房屋在這裏作抵押,你還怕虧了不成!”

    祁侍郎聽了沉吟一會兒道:“五百銀子不是個小數目,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容我考慮一下,請過幾天再來吧。”

    錢小姐聽了也沒辦法,只得便起身告辭了。

    祁侍郎見他走了,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思前想後,猶豫不決。好在他還有些良知,沒有嗇刻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再三思量,終於決定幫她一把。如此想着,便來到帳房,叫帳房先生先去打五百銀子的銀票。

    那位帳房先生答應一聲,正要走出去,忽然聽到外面有人說道:“要五百銀子做什麼?”

    祁侍郎擡頭一看,只見一個獐頭鼠目的人在外面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來人乃是祁侍郎的本族侄子,叫做祁祖元,人稱“祁觀察”。

    這人做過一任福建道臺。到任的時候,恰逢要和外國人劃定地界,老百姓,官府和外國人三方錯綜複雜,矛盾重重,很難處理。要是幫着外國人與百姓爲難吧,百姓不服,動不動就聚衆鬧事,鬧出個什麼亂子出來,不是玩的;要是幫着百姓和外國人過不去,如今的世界都是外國人的勢力圈,不但外國人不答應,做官的人也擔當不起,就是上司也要不答應的。

    祁觀察到任之後,看了這樣的情形,很是不知所措,他哪裏有那個頭腦,哪能擺弄得動!

    這位命運坎坷的錢小姐,本來應該能借到銀子解自己的燃眉之急,卻不曾想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就這麼一頭闖進來,使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起來。那麼這位祁觀察何許人也?又與這位錢小姐有何牽扯?下回接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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