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尾龜之喫的魅惑 >第253回 中和園書生聽戲
    話說姚觀察在自己的家中宴請了章秋谷等人,席間叫來了紅相公作陪。章秋谷因爲不太瞭解京城紅相公的情況,便是不恥下問了一番。

    說到有些重口味的話題,小菊拉了章秋谷一把道:“章老爺,這些事情還去提他做什麼,我們來猜拳罷。”說着把眼睛微微的向章秋谷斜了一斜,伸出一個粉團一般的拳頭來,和章秋谷猜了五拳,章秋谷倒是輸了三拳。

    小菊打了一個通關,也吃了七八杯酒,喫得個兩頰生紅,星眸斜睇,覺得越發添了幾分風韻。

    章秋谷趁着他們大家猜拳的時候,細細的打量這幾個叫來的相公,覺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很有些娟媚動人之處。暗想:怪不得他們那班人一個個都只叫相公,不叫女閭,原來相公也有相公的好處。想着,便不由得回過頭來看了小菊一眼。

    小菊見章秋谷看他,便尋些話和章秋谷聊起來,竟然是越聊越熱乎了。直至姚觀察要打通關,方纔打斷了他們兩個人的話。

    姚觀察見他們兩個人談得津津有味,便哈哈的笑道:“你們兩個人講的什麼話,竟然這般密切。”

    小菊道:“我們講的都是些京城裏頭的事情,不是什麼體己話。”

    姚觀察大笑道:“我不過問了一句,並沒有疑心你們講的是體己話,你何必這樣的心虛?”

    小菊聽了一笑,也不言語。

    章秋谷也只是微微的笑,不說什麼。

    姚觀察對着衆人說道:“以前我同秋谷住在上海的時候,不知怎樣的,他做的倌人十個裏頭倒有九個和他要好的。你們只看今天小菊到來,和他並不相識,就是這般的談談說說,熟落非常,好象他身上含着魔力的一般,有天然的吸引力,可以吸得動人。這裏頭不知是怎樣一個道理?”

    衆人聽了,大家都笑起來,都爭着問章秋谷究竟有什麼祕訣。

    章秋穀道:“其實也沒什麼祕訣,不過是我善於觀察,善於動腦子罷了,你們非要問,我也只好獻醜,約略講個大概就是了。”說着,便把那些對付倌人的法子,略略的說了幾句。

    衆人聽了一個個都點頭稱是。

    小菊暗暗的把章秋谷拉了一把。

    章秋谷回過頭來,小菊笑容滿面的把一個大指對章秋谷伸了一伸。

    章秋谷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着小菊搖搖頭。不提防被對座的金星精金部郎看見,對着姚觀察笑道:“他們兩個人果然有些意思,你的話委實不錯。”

    大家聽了鬨然一笑,大家都目不轉睛的望着章秋谷和小菊兩個人。看得小菊臉上竟紅起來,立起身來走到簾下去看花,只作不曾理會。

    大家又說笑了一回,喫過了飯,一班相公都要回去唱戲,便急急的告辭回去。

    章秋谷同金觀察等人略略休息,大家便一同到中和戲園來,揀了一間廂樓,坐下看戲。

    看那戲目時,只見排着水仙花的《翠屏山》,金秀山、朱素雲的《飛虎山》,龔處的《目蓮救母》,王俊卿的《三岔口》,譚鑫培的《文昭關》。

    只有這幾個人都是頗負盛名的腕兒,那以前的幾齣配戲,都是些無名小卒,不值一提。

    一連唱過了三出配戲,方纔是金秀山、朱素雲的《飛虎山》,金秀山扮李克用,朱素雲扮李成孝,兩個人唱得工力悉敵。

    那朱素雲的喉音非常高亮,聲聲合拍。不比上海的那班唱小生的唱起《飛虎山》來,不是喉音太高,和老生不相上下,便是腔調太低,像了文小生和花旦。

    章秋谷聽了不覺擊節道:“這纔算得是武小生的正宗,果然名不虛傳。”

    龔處的《目蓮救母》也唱得淋漓頓挫,沉鬱得神。水仙花的《翠屏山》雖然唱工做工都還不差,無奈年紀大了些兒,臺容未免差些。王俊卿的《三岔口》也做得翻騰跌撲,很是到家。

    臨了兒,方纔是小叫天的《文昭關》。

    出場的時候,大家先轟雷一般的喝了一聲彩。

    這個小叫天,是中國伶人裏頭天字第一號的人物,自然的臺步氣概比別人來得不同。

    等得唱到“一輪明月”一段的時候,除了場上胡琴鼓板的聲音,那樓上樓下擠得水泄不通的看客,大家都斂息寧神,側耳細聽,偌大的一個戲場竟沒有一些兒聲息,簡直是落針可聞。

    章秋谷也跟着衆人側着耳朵,一字一句的細細聽去。只覺得叫天兒的喉音高低上下,圓轉如意,他自己要怎麼樣便是怎麼樣,聲韻圓活,音節沉雄,一字數頓,一頓數轉,卻又並不依着一定的節拍。有的地方本來沒有搖板的,他隨意添上幾板;有的地方本來是有搖板的,他卻驀然截住,憑着自己的意思翻來倒去。憑你唱到那極生極澀的地方,他卻隨隨便便的一轉便轉了過來,不費一絲的力氣,真個是清廟明堂之樂、黃鐘大呂之音。又好象天馬行空,飛行絕跡,凡間的羈勒,哪裏收得住他?

    章秋谷聽了,不由得也跟着衆人喝起彩來。

    姚觀察等人也是嘖嘖稱賞。

    小叫天兒是曲中神品,別人唱起來哪裏有他這樣雍容大雅、裂石穿雲!

    等到叫天兒的《文昭關》唱完,已經差不多有六點多鐘。姚觀察便邀衆人一直到小蘭那裏去。

    到了那裏,小蘭同小菊都接出來,小蘭便請衆人到他房裏坐下。

    衆人進去看時,只見是一間大大的屋子,隔作一橫兩豎的三間。靠東首的一間是小蘭的臥房,外面兩間做了客房。壁上掛着許多條對,都是些大人先生的親筆。屋中陳列着許多古玩,湘簾宰地,冰簟當鳳,花氣融融,篆香嫋嫋,別有一種瀟灑的樣子。房屋中間放着個大大的玻璃冰桶,冰桶裏頭浸着許多蓮子和菱藕。

    章秋谷同姚觀察等人剛剛從戲園裏頭出來。雖然北邊天氣,入春時節不見得十分炎熱,那稠人廣衆的地方未免總有些汗味人氣,大家心上都覺得有些煩躁。一到了這個地方,恍如到了清涼世界一般。

    小蘭和小菊親自把冰桶裏頭剝現成的蓮子取了許多出來,放在白磁盤子裏,請衆人隨意喫些,真個是涼濺齒牙,芳回肺腑。

    章秋谷笑道:“怪不得如今那些大人先生,成天的愛在相公堂子裏頭混鬧。這般的地方委實是天上瓊樓,人間瑤島。”

    正是:珠喉玉貌,雲郎之風格何如?雪藕調冰,公子之豪情未已。

    姚觀察在小蘭那裏請客,相公堂子裏的菜本來是京城有名的,那些時鮮蔬萊,都是別處沒有的。什麼春不老炒冬筍,豌豆苗炒蝦仁,都是在新鮮的時候藏在地窖裏頭的,到了這個時候還像鮮的一般,大家吃了都極口讚歎。

    這一席酒,差不多一直喫到十二點鐘方纔散席。

    到了次日,章秋谷要去窯子裏逛逛,便拉着姚觀察一同去走了幾家班子。

    雖然也有兩家南班,卻都是些揚州人,滿口的揚州白,一個蘇州人都沒有,北班更不必說他。章秋谷同着姚觀察走了半天,沒有一個合意的,覺得十分敗興。

    章秋谷便問姚觀察道:“我聽人說,京城裏的大餐館有幾家簡直是男女的臺基,並且是有外地人的。他們還可以替你拉皮條,甚至於富貴人家的內眷都會被他們引誘出來。這句話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如若當真有這樣的事情,我倒是想去試他一下。這個玩意兒不知道你玩兒過沒有?”

    所謂臺基,是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在上海、蘇杭和天津等地開設的專供男女偷情的“小客寓”,又稱“花客棧”、“轉子房”。起初是從小戲班子借臺演戲,租借的基地發展而來,所以有“臺基”這一名稱,這一行業的興旺反映社會需求的盛行不衰,這在中國是前所未有的現象。

    姚觀察笑道:“我也聽見人說過這件事情,我自己卻沒有玩兒過,不知這裏頭的詳情。大約沒有去過的人,須要一個熟人介紹,方纔可以成事。如若不然,他摸不着我們是個何等樣人,恐怕萬一鬧出亂子來。所以沒有去過的人,沒有熟人一同去是辦不到的。若是你一定要去,我卻不能奉陪了。我們一班相識的人裏頭,只有鄭蘭生對這裏頭最熟,你就和他同去如何?”

    章秋谷聽了大喜,立馬逼着姚觀察一同到鄭侍御公館裏頭去拜訪他。

    鄭侍御恰好在家,出來相見,姚觀察便把章秋谷的來意說了一遍,鄭侍御笑着一口應允。

    章秋谷見鄭侍御一口答應,一刻也等不及的就要逼着鄭侍御立刻同去。鄭侍御也是無可無不可的,套起車來,同帶着章秋谷一同前去。姚觀察要去見識見識,便也同鄭侍御坐車同去。

    到了東交民巷左首的一家番菜館門首,騾車停了下來,三個人下車走進去。看那門外的商標時,只見寫着大大的“鳳苑春”三個黑字。

    極大的一座三層高樓,甚是寬敞。三個人直到第三層樓上,揀了一個大房間坐下。

    那侍者是認得鄭侍御的,笑嘻嘻的送上茶來,口中說道:“鄭都老爺,今天是不是照顧小店的生意?”

    鄭侍御點一點頭,對着他把三個指頭伸了一伸。

    侍者便答應了一聲“是”,回過身來就跑了出去。

    感覺就跟地下工作者接頭一般,神祕兮兮的,很刺激。這個接頭暗號對上了,下一把是不是要好戲開場了?下回接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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