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仙人消失之後 >第242章 紅湯
    李霜站在角樓上目送他們的背影,心頭沉甸甸地。

    留還是走?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場攸關生死的豪賭,但他已經決定留下。

    令他驚訝的是,李芝竟然也選擇留守,而不是趁亂逃出敦裕。

    李大爺目前在取保候審階段,他若離開敦裕城,那十五萬兩銀子的保證金就充公了,一分錢都回不到李家來。

    但這點錢李家不在乎,相信李芝也不在乎。

    李霜一直認定這個大伯庸碌衝動,這回定力居然出奇地好。

    他心裏很不爽快。李芝若是逃走,李家再度無主,自己很容易就上位了。

    現在,他還要再多等個把月。

    敦裕城內的形勢一天數變,他實在有些等不及。

    ……

    天黑了,丁作棟也抵達合酥樓。

    單遊俊陪他一起來的。今天的敦裕城亂象紛呈,丁作棟身上全是值錢的契約,生怕被人劫了去。

    城內的酒樓,今天沒幾家開門做生意,合酥樓例外。

    從廚子到跑堂,丁作棟都許下重金。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家酒樓如今已歸賀大少所有,作爲風向標的東家都這麼澹定,下人也就勉強收心。

    不過這家老字號今晚只有兩桌客人,既是常客也是酒鬼,天沒塌就會來。

    丁作棟剛進來就抽了抽鼻子: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難以形容的奇香。

    作爲一個油炸花生米的重度愛好者,他能分辨裏頭一定有厚重的寬油香氣,但其餘的又是什麼氣味,居然能橫行霸道地往人肺腑裏鑽?

    他把夥計招過來問:“大東家在哪裏?還有,後廚做什麼菜啊這麼香!”

    夥計只用一句話就答上這兩個問題:

    “東家已經在後廚待了兩個時辰,說是除您以外誰也不見。”

    丁作棟和單遊俊都很驚奇,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上,東家居然泡在廚房裏,一待就是一下午?

    他心可真大,外頭都快翻天了!

    兩人趕往後廚,不意竟在門外看見了毛桃。丁作棟識得這是賀靈川的馬仔,但沒想到這人弄了把椅子坐在門口,居然在守門。

    好在毛桃也認得丁作棟,扯着嗓子往裏喊:“老大,丁管事來了!”

    賀靈川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丁管事,請進。”

    毛桃這才起身相讓。

    兩人的好奇心已被拉滿,走進去一看,廚房裏除了賀靈川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東家,您這是?”

    桌上擺着一個又一個盆子,初算有二三十個了,好在這裏是大酒樓,餐具數量多得驚人。盆子裏面裝着紅汪汪的……

    丁作棟指着盆子:“等一下,這是油嗎?”

    他很確定,那種異香就是從盆子裏飄出來的。但盆裏的液體豔紅裏帶着赤金,總給人一種殺氣騰騰的感覺。

    賀靈川走了過來:“是啊。你今天成果如何?”

    他能聞到自己滿身都是油味兒,尤其頭髮粘膩得很。

    一說到戰果,丁作棟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拿下了!東家,我們成功拿下了‘油老虎’!”說罷從懷裏掏出一摞契約,遞了過去。“我今天還趁機拿了兩家店鋪,三十畝水澆田,實在便宜得不忍放過。”

    單遊俊在邊上探了探頭:“專做香油的老牌子,‘油老虎’?”

    “那還有第二家嗎,除非假冒!”丁作棟難得眉飛色舞,“原本‘油老虎’已經準備賣給舒家,結果被我截了胡,出價就比舒家高十兩!嘿嘿,不管怎麼都高十兩。您沒見到舒家那崽種,他臉都氣成豬肝色。”

    當年他被舒家胡亂安了個罪名趕出來,滿肚子悶氣直憋到現在,終於發泄出來一小半。

    “他跟你競價?”賀靈川舉着大勺,從煮開的鍋裏撈東西。

    “只競了一次。我刺愣他兩句,他就甩袖子逃走了。”

    舒家大爺的管事上一次見到丁作棟,還是用鼻孔看人,甩了一吊錢過來打發他走;今次可巧,依舊是這位管事,卻被丁作棟氣到七竅生煙都不敢還嘴,只得悻悻走了。

    仗勢欺人的感覺,不能說神清氣爽,只能算是心曠神怡吧。

    丁作棟再一次覺得,眼前這條大腿是抱對了。

    “恭喜東家,‘油老虎’這一整條產業,包括十幾頃田、五家榨油坊、七個油貨門店,都歸您所有了!”

    敦裕及其周邊的一大拳頭產品,就是油。

    花生油、菜籽油、芝麻油,都能遠銷州內外,甚至作爲貢品進獻都城。

    “油老虎”就是敦裕本地三十年的老牌子,甚至有自己的原料田,品質可控,深受人們喜愛。

    它也一直是丁作棟建議賀靈川收入囊中的重點之一,不過在今天之前,對方割捨不下,三心二意,連舒家都抓不穩它。

    “如非今日形勢特殊,我還不一定能拿下它來。”

    “你們辛苦了。”賀靈川把鍋裏的東西倒入碗中,再拿盆裏赤豔豔的紅油往裏頭一澆,“來,嚐嚐。”

    兩人愣愣接過東家遞過來的竹箸,一時躑躅:“啊這?”

    這位賀大少就不像是個會做菜的人哪,難不成是隱藏技能?

    單遊俊更爽快些,伸箸一挾,夾起一塊肉羹。

    再一挾,一快子芽菜。

    他往嘴裏一塞,嚼了嚼,腮幫子就慢慢停了,眼睛越瞪越圓。

    賀靈川沒看出他想表達什麼的意思:“怎樣?”

    單遊俊沒來得及回話,就打了兩個大噴嚏。

    多虧他記得先扭頭。

    “嗆!咳咳咳……”單遊俊一句話都說不連貫,臉色脹得通紅。

    賀靈川早有準備,端了一杯水,再從外頭樹枝上削了兩團冰雪加進去,遞給他:“喝下就好了。”

    單遊俊接過來咕都咕都,一口氣灌完,長長“啊”了一聲。

    啊,解脫了。

    他的表現太誇張,賀靈川找了一雙快子來,自己挾一口嚐嚐。

    嗯,不是記憶裏最好的味道,但還過得去。畢竟他自己只是個喫貨,不是大廚。

    “老丁,你嚐嚐。”

    看單遊俊的表現,丁作棟心裏忐忑,但東家要求,他也只好舉箸。

    他也不知喫進了什麼東西,味道卻在嘴裏爆開了。

    麻、辣、香,輪番上陣,最後爆結爲一個“鮮”字。

    咦?

    誒?

    賀靈川笑眯眯問他:“怎樣?”

    “我,我說不出來。”丁作棟頭一次覺得自己口拙,“我吃了什麼?”

    “豬紅。”

    “我再嚐嚐。”丁作棟伸快子,又挾了一塊肉羹。

    單遊俊在邊上看着,忍不住道:“你不覺得辣嗎?”

    “辣纔有味兒。”紅油從丁作棟嘴角流下來,他還渾然不覺,“你不是本地人,你不懂!”

    夏州南部的人喜歡喫辣,賀靈川早知道了,這裏甚至盛產小辣椒。

    單遊俊看他喫得香,忍不住又伸箸。

    雖然被辣得一個勁兒噝哈作響,但這味道就是怪,越辣越受不住越想喫。

    兩人你一箸我一箸,碗裏很快見了底,只剩下紅汪汪的油料。最後一根芽菜都沒了,丁作棟還伸箸撈了幾下,意猶未盡。

    喉嚨冒煙的單遊俊,直接跑去外頭啃雪了。

    賀靈川扔了兩張紙過來:“擦擦嘴吧。”

    “失態了,失態!”丁作棟一抹嘴,紙上全是紅油,“讓東家看笑話了,但這碗料子確實好喫。”

    他去水缸裏舀了一勺清水來喝,而後又去找了張紙。

    這麼辣,鼻子都通透了。

    賀靈川指着紅油問:“你覺得,敦裕人會喜歡這個不?”

    “會!”丁作棟豎起大拇指,“肯定,一定。”

    敦裕人愛喫辣,但從沒將油、辣、鹹、麻融合在一起。這種味道,丁作棟覺得他們必定會從靈魂深處開始顫抖。

    “那這交給你了,讓合酥樓的大廚儘快研究菜式,我把配料寫給你。”

    從丁作棟收來一家老字號大酒樓開始,賀靈川就開始琢磨盤龍夢境裏獲得的《百香集》了。那裏頭的香料的的確確有專屬於“麻辣”這一系的配製方法,再說他前輩子喫過那麼多麻辣燙、冒菜、串串、紅油鍋,那種味道早就烙在記憶裏了,一被觸及就不可抑制地想喫。

    所以今天下午他從藥鋪拿來香料,就在這裏鼓搗開了。

    勉勉強強還算成功。

    他作爲東家,到這一步就算收功,不可能投入更多精力。後面的,就要看丁作棟和合酥樓的了。

    丁作棟滿心歡喜:“我們有藥行,我們還有油坊,製作這個不成問題。配方要專人專制纔好保密,給合酥樓多添一道招牌!”

    賀靈川失笑:“再怎麼保密,它還會流傳出去的。別人就算不知,也會試做。”

    紅油本來就沒什麼難度。它的存在本身,就給別人指明瞭路。

    丁作棟也明白這個道理:“能多留一刻是一刻。”

    賀靈川舀水洗手,就聽丁作棟又道:“詹家走了,聽說他們剩下的糧和田都賣給了州府,包括原本喫掉的屯田。”

    “我們來敦裕之前,詹家就在變賣家產,人也遷走一半。現在他們更沒理由留下。”賀靈川毫不意外,“不少人也跟着詹家走了吧?”

    像這種大家族遷徙,有意離開的其他小貴族和百姓都會跟隨,一來從衆,二來是爲安全起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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