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藏匿在潘炎胸前的吊墜裏，緊緊盯着前方的男人，似乎想要看穿那副平凡外表下的真正模樣。
“是巧合嗎？”
他本就懷疑林緣也是一位隱藏的星主，如果又和文明主沾邊，以他目前的狀態，實在很被動。
“不，沒有可能的。”星火剛想到文明主，心裏又立刻否決。
就算他現在只是本體的一點餘暉，星火也可以肯定，現在的奇異界裏只有星主，文明主是絕對沒有的。
硬要說存在，也只有還堵塞在通道里的幻夢，但那傢伙已經完全瘋了。再怎樣，林緣也不可能和幻夢牽扯上關係。
當初星火被突然到來的林緣吸引，改變計劃讓潘炎留下來，觀察了幾個月後，如今他心裏反而更加迷惑了。
眼前的男人總給他一種奇怪的疏離感，像是霧裏看花，看不真切。
“要不，試探試探他？說不定對我本體也有幫助。”星火心裏生出念頭，越想越是意動。
赤紅色的玉石上閃過一抹流光，無人在意。
潘炎已經在篝火旁坐了許久，林緣在感嘆之後就沒有再說話，身影在搖曳的火光照映下顯得有些妖異。
山頂周圍傳來蟋蟀的鳴響，密林裏有灰白色氣息飄蕩，潘炎暗自嚥了口唾沫，心裏有些發憷。
此刻在他的眼中，靜默中的林緣變得無比縹緲而虛幻，不像是仙，更像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存在。
更加深沉，更加可怕。
“林先生，看守公墓山實在不是一份好工作，這些智慧殘留會污染我們的靈魂。我城中有些朋友，他們那裏有很多種類的工作，林先生可以去挑份別的。”急劇增長的心理壓力迫使潘炎鼓足勇氣開口。
林緣微笑着搖頭，說道：“不用擔心我。我是旅行者，當然哪裏都要去走走。這裏是個安靜的好地方，人們沉眠在故鄉，一生凝聚的智慧也緩慢被天地接納。或許，死亡的魅力就在於此吧。
“潘炎，對你來說，長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不用拘謹，說說看。”
潘炎面色一僵，但看見林緣認真的眼神，只好說道：
“對晚輩來說，長生當然是一件好事。放在以前，像我這種小修士早就因爲壽命死去了。何況只要心境跟上，也不會有長生毒。舊時代的修者要是知道後來有長生界降臨，估計也會千方百計續命等待吧。
“長生真仙是天底下所有人的恩人！”
說到這，潘炎眼神忽然變得無比崇敬。
偌大的周山城裏燈火通明，而燈火最璀璨的兩處，一處是周山門核心——能量塔，另一處則是城市的中心廣場。在那裏，一座七八百米高的凋像屹立着，氣勢磅礴。
凋像凋的是長生真仙，每一處都十分精緻，各種珍奇玉石點綴，唯獨面容是一片模湖。
人們的眼中曾經都走過了長生真仙的身影，但沒有誰還記得真仙的容貌，只依稀記得長似少年。
凋像周圍聚攏了很多人羣。
領頭者穿着莊嚴華麗的道袍，先是手握三支香深深鞠躬，將香插入香爐，然後又雙膝跪在蒲團上虔誠叩拜。這時，人羣像是得到了信號，不約而同效彷禮拜，並齊聲高呼：
“至德至威長生真仙。”
城裏高樓上的熒幕也同步轉播，聲音傳到了偏僻的公墓山。
潘炎解釋道：“據說這是從長生宗裏流出的尊號。不過他們喊祖師，我們卻不合適，就改真仙了。時間對心靈的磨損是恐怖的，門裏的代表們發現有了信仰，人們體內的長生毒會誕生得更晚些，就默許人們禮拜長生真仙了。”
林緣點了點頭。
長生時代，有資質的人當然可以忘我修煉，資質不夠的自然就需要尋找心靈寄託。他的馬甲長生真仙是個很好的寄託對象，但長生毒衍生的長生瘴是個提醒，公墓山的存在也是無奈下的舉動。
他親手締造了長生的文明，現在看來存在的問題還太多。
林緣不禁回想起獵鷹文明主的自傳，裏面獵鷹文明主醒目地寫道：
他的文明之力本質是什麼？
在潘炎不明所以的神情中，林緣輕嘆了口氣。
也許完善現有的文明體系會是一個很好的研究方向吧。他心想。
暫時放下對文明的思考，林緣打開了旁邊的餐盒，並夾了部分給潘炎，開始談論最近周山城裏發生的趣事。
有凡人的，也有超凡者的。領域慢慢迴歸到潘炎熟悉的上面來。
說着說着，一直拘謹的潘炎也放開了口舌，饒有興致地與林緣說起周山城裏鮮有人知的祕密。
比如能量塔的核心部件其實是原來開拓城的浮空塔裏拆出來的，如果沿着周山城的下水道向下不斷深入可以看見一些奇怪的紋路……
天色漸亮，不知何時，就變成了潘炎一直在說，林緣只是託着下巴安靜地傾聽着，目光清澈。
潘炎越講越是興奮，心裏的防線悄然消失，一不留神就說到自己幾十年前偶然買到了赤火。而當他開口說到“星火”的一瞬。
林緣微微擡起頭，太陽自地平線上升起，一輪赤紅。
“相遇很久，首次見面。你好，我是火之星主，你可以稱呼我爲星火。”
無窮火光從潘炎胸前的吊墜裏升騰而起，剎那間瀰漫了整片天地，一位鬚髮都是火焰的老者飄然降臨。
“你終於出來了。”林緣笑着說道。
“你知道我？”星火說道。
“世界外的心靈幻境是我佈置的。”林緣回答。
“原來如此。你是這片星域的主人。”星火了然。
林緣沒有糾正他的說法，指了指潘炎，問道：“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爲了他？”
星火轉過頭。
潘炎早就呆住了。
“可能嗎？”星火搖搖頭，“我來這裏是爲了尋求幫助。”
“幫助？”
“是的。也許你就有資格。”星火認真道。
“哦？”林緣露出感興趣的眼神。
“試試接下這招吧。無論成與不成，我都會給你滿意的補償。”星火嘆了口氣，眼神驀然變得威嚴。
他雙手合於身前，一掌向天，一掌向地，而後翻轉合攏：
“火併非光，火是活的，是萬物的本質。火就是運動！解離萬物運動，燃起初火！”
火焰照亮世界，驚愕的潘炎、不知所措從能量塔裏飛出的代表們，以及樓房、天空和大地，所有的事物都奔騰着化爲了一簇火焰，投入到永恆不止的運動之中。
轉瞬間，火焰世界中只剩下了三人。
星火、林緣以及被黑刀庇護着的林可可。
星火驚疑地看了遠處茫然的林可可一眼，隨後攜帶着無窮火焰奔向了林緣。
“真是了不起的道路啊。”林緣讚歎一聲。
因爲所有的運動都會被不可抑制地被星火化爲火焰，一般的星主都無法應對。
但他何須應對？
林緣只是安靜地坐着，目視火焰穿過了他的身體，但他依然無損。
星火在林緣背後重新凝聚身軀顯現，神情不解。
他方纔的攻擊似乎完全落到了虛空。
火焰捲土重來，帶着燃盡一切的滅世氣息。
林緣向前邁出一步，輕描澹寫地拍出一掌。
“還沒明白嗎？”
“你的現在是我眼中的過去，我現在的隨手一擊是你未來無可逃避的真實。”
“快一秒，就是快永遠。”
下一秒，火之星主就恰好出現在手掌的下方。
形體轟然崩散。
這時，火之星主才聽到林緣說的話語。火焰重新凝聚，暗澹了很多，他盯着林緣的身影看了許久，看出了端倪，一時失神：
“俯瞰現在，未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