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君闋 >第十一章 我的長樂每天都在哭
    謝松照到底不是武將,那一層脂粉糊的他只覺有點像,好半晌才說:“不是她,她父親給皇室蒙羞了,楚王不會讓她出來,她最是守規矩,如此風口浪尖……這是她妹妹!”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謝松照當機立斷起身,朝太后而去。

    他裝得乖,趴在太后案几上,低聲道:“姑祖母,事恐不妙,下面獻舞的是潘家女眷。您召賢妃過來,萬一出事,孫兒也能先擒了她。”

    賢妃看着一臉仁慈的太后有些惶恐,下首的這時楚王站起來道:“兒臣斗膽在父皇大壽時討個恩典。”

    承德帝被捧了一天,有些飄飄然地擺手,示意他說。

    “兒臣想回封地。想見識松風山泉,幽徑梅香,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請父皇準允。”

    這下承德帝不飄了,太和殿裏逐漸安靜,謝松照酒也醒了。

    承德帝呵呵笑了兩下,實在維持不住,便道:“朕膝下兒孫凋零,朕時常感嘆自己不孝,沒能盡孝於你皇祖母,你們得空,應當多進宮陪陪皇祖母。”

    楚王回封地,有害無利。大家都看得明白,太后也道:“老二啊,祖母也有好些日子沒瞧見青煙了……”

    “我特來取汝性命!”嬌滴滴的聲音裏全是怨毒。

    一時間拔刀聲四起,謝松照擡腳踹開來人,回身就把賢妃扣在地上;顧明朝拔劍立在承德帝跟前,眼神一直盯着謝松照;江寧跟人纏鬥在一處,酒器被劍掃出去砸到了女眷又驚起尖叫聲一片,楚王不管賢妃,也不要行刺太后的女子,帶着人就往外逃竄。

    禁軍右衛在殿門碰到形色慌張的楚王,楚王連忙指着後宮的方向大聲喊道:“樓統領!行刺父皇的賊子往後宮去了!快快抓住她!”

    樓子洲晃眼看到一個黑影過去,不疑有他,追出去時還聽楚王說:“快,快隨本王去封鎖宮門,防止賊子逃竄!”

    謝松照等人趕到宮牆處,只見一個人從高牆上滾下來,學子們揚言要血濺宮門,這一回,楚王謀反實踐了。

    “楚王謀反,緊閉宮門!”江寧沒有趁手的槍,只有一把佩劍,都是貴公子的裝飾品,江寧心裏直罵娘。

    “媽的!”江寧一驚,難得聽到謝松照罵人,楚王妃潘青煙拿着劍胡亂砍,江寧分不開身去幫他,謝松照是個三腳貓功夫,樓道狹窄,他一時間竟拿不下潘青煙!

    她突然朝着縮成一團的宮人一聲吼:“王爺,快走!”橫刀自刎。謝松照顧不及她,趕到那一羣人跟前時江寧突然吼道:“謝松照回來!我們被耍了!那孫子逃出去了!”

    謝松照一回頭,身後宮人突然暴起,謝松照躲閃不及手臂上捱了一劍,軟劍晃得他眼睛疼,心底發狠,一個鷂子翻身手上又捱了一下,踩着宮人後腰躬身成一團。

    “你奶奶的……”謝松照手肘磕向他面門迫使他放開掐着他脖子的手,對方就是不鬆手,還帶着他滾到牆邊,鬆了按着他肩膀的手,去抓着他頭往牆上磕。

    謝松照喉嚨裏全是低吼,斷斷續續不成句,他終於想起來今天帶的五梁冠有簪子,玉冠已經撞碎,簪子滾落到他面前,血糊了他的眼,憑着一口氣攥着反手扎進對方咽喉。

    江寧才知道這楚王身邊居然有這麼能打的人,他把人扯翻在地要割了他的喉嚨才發現這劍全是豁口,殺人不過頭點地,這劍拉了兩次才讓人斷氣。

    樓子洲終於帶着禁軍趕來,燕都安穩太久,這鋪天蓋地的血腥氣衝得禁軍臉色大變,“樓統領,世子還活着!”

    樓子洲留下兩個人幫忙照看,自己帶着禁軍去追捕楚王,結果江寧抹着臉上的血出現在宮門口,氣都喘不勻:“追不上了……去見陛下,發海捕文書。”

    這邊修羅場,太和殿裏也不輕鬆。

    承德帝受驚在王座後縮成一團,顧明朝仗劍守在殿上,太后、皇后和太子倒還鎮定。

    謝治容一把揪住賢妃的衣裳,左右開弓扇了兩巴掌,罵到:“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本宮平日想着你育有皇子成年算是有宮縱着你,呵,你倒真覺得自己是個人了!連帶着生了個養不熟的白眼狼!”這姿態頗有昔年侯府貴女的囂張跋扈,衆人看慣了溫柔賢淑的皇后,突然這麼烈性暴脾氣的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謝治容又拉過行刺的女子,啐道:“誰害得你家家破人亡你不記得,太后仁心不累及女眷你倒要行刺她!什麼狼心狗肺的玩意兒!”

    太子扶起被案几砸到的閣老,起身道:“楚王謀反,褫奪封號,貶爲庶人。禁軍左衛譚統領何在?”

    譚冠誤自殿門而入,抱拳行禮:“殿下有何吩咐?”

    “將教坊司一干人等全部拿下拷問。”

    女眷終於被雲訪等人安撫下,一直沒有出席的淑妃卻在這時搖搖晃晃地跑進殿來,侍衛帶刀左右站立,生怕淑妃再給攪和出事情來,她口裏直呼陛下。顧明朝得了皇后教令來看着她,她走兩步就要停下來笑。

    承德帝終於平復了心情,這場謀反與當年的八王亂京何其相似?!崇明帝就是被他兒子割了喉嚨,他也怕,怕死。

    他看着淑妃來找他,心裏終於找回一點安慰,忙道:“朕無恙,讓你憂心了。”淑妃撲上去,抱着他哭得癲狂,而變故永遠都發生在眨眼間,淑妃拔下頭上的木簪扎進承德帝心口!顧明朝飛身上去拉開她,她卻笑着鬆開手,把滴血的木簪拔出來舉在眼前細細觀看,她笑得酣暢淋漓,良久才道:“長樂,母妃給你報仇了!這個薄情寡義的皇帝……死了!”

    朝臣倒是沒什麼太過激的反應,皇帝還在喘氣,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成。老臣大都都是經歷了八王之亂的,手裏有權有勢,誰當皇帝不重要。新入仕的對承德帝期望也不高。

    太子眉頭緊鎖,這個局面對他不利,現在登基沒有好處,臣子早將權利瓜分殆盡,將軍圈子裏他只有謝家,而承德帝早就錯過了收伏這些臣子的最佳機會,現在……也不是。太子抿脣看着淑妃,讓身邊人去請太醫過來。

    淑妃看着皇后眼眶突然就紅了,委屈的像個孩子:“治容,我給你添亂了,但是我真的忍不了了,我的長樂每天都在哭,她說她疼,她好難過……”

    謝治容紅着眼睛走過去,不顧血污抱住她道:“秦崢,別哭了,沒事的。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了,這些年苦了你了。”

    秦崢一聲一聲的嗚咽梗在喉嚨裏,她看着滿目驚慌的女眷道:“治容……我放心不下……你,你,也放心不下我哥哥,我還沒有回去看過他……他那麼疼我……我就這樣往他心裏,往他心裏扎刀子……”

    深宮磨平了將門女的棱角,只有被逼到了絕路她們纔會反抗,可這些刀劍來自她們的丈夫……

    秦崢推開她,轉身看着衆人,平靜的說:“妾,弒君,欺後,罪不容誅,我願以死謝罪!但此事務要牽連我的兄長,我入宮近十年,此間未曾有一封家書往來,今日殺這狗皇帝,是爲了……我的長樂……楚王謀反確實找過我,但我沒有跟他合作!”

    她衝上來搶顧明朝的劍,顧明朝雙手將劍奉上,道:“娘娘,您是快意恩仇,不該倉促而去。”

    秦崢看了看劍,又看了看他,道:“多謝。”

    再沒看她身後的謝治容一眼,只道:“來世我再不要入這深宮,我要在南郡看一輩子蓮花。”

    顧明朝今日見夠了血,非常冷靜的去把劍撿起來握在手裏,他盯着殿門,終於看到了人來。

    樓子洲跪下扣頭請罪:“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臣無能,沒能擒獲叛賊,還連累了世子和江帥受傷。請殿下和娘娘責罰。”

    譚冠誤也進來請罪:“殿下,臣無能,教坊司中潘氏女眷盡皆懸樑自盡。”

    所有人都看向來行刺的女子,皇后冷笑:“潘素秋,這就是你們打的如意算盤?”

    潘素秋狂奔下來拽着譚冠誤嚎叫:“不可能,不可能是自盡!她們不可能自盡!”她驟然回頭看着太子吼道:“是不是你?!”

    太子走到她跟前,道:“孤?是誰與你們策劃了這次謀反案?”

    潘素秋這才恍惚記起楚王的臉,記起他說的話,只要此事一成,潘家罪名可洗,兄長會再次回來,女眷不用再在教坊司賠笑臉,她……她會是楚王側妃……

    顧明朝看着她深色恍惚,最後眼神清明起來,看着自己的手,竟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然後她狀如瘋子地嚎叫,她說,賢妃娘娘,你看啊,你生的好兒子!騙了我爲他賣命,又騙了你在這裏爲質,他……他卻逃之夭夭了……哈哈哈哈哈……他算個男人嗎?

    “不算。”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顧明朝終於回神,謝松照沒了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模樣,藍采和的袍子巾巾條條的掛在身上,五梁冠不翼而飛,臉上沒有血污,應當是洗過臉了,臉上全是青紫的痕跡,脖子上也是青紫的掐痕,衆人看到莫不倒吸一口冷氣。他像是沒注意,又道:“告訴我們他的行程,你和你的家人就都可以好好下葬。”

    潘素秋像是已經瘋了,她看着謝松照認真地說道:“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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