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君闋 >第三十四章 棋逢對手
    “好小子!呼……”魏班反扣着鍾晚的手,喘着粗氣兒,下邊的人把鍾晚拎起來捆好。魏班抹抹臉,吐了口痰,伸手拍着鍾晚的臉道:“叫爺好一頓追。你這張臉掛到青嵐語,應該該是個頭牌吧。”

    鍾晚粗魯地罵道:“滾,把你的豬蹄子給爺拿開!”

    魏班譏笑道:“呵,爺爺就看你上了刑,還能這麼硬氣不。帶走,交差了。”

    京兆府。

    魏班諂笑着道:“大人,你是不知道這小子有多能跑,我追了他四條街!腰都差點摔折了!不過好在追到了,我上去就給他一頓揍,這下老實多了!嘿嘿嘿,大人……”

    遊觀臺擺手道:“去歇着吧,歇着吧,啊。”

    魏班立馬躬身告退,鍾晚被帶進來,細繩子勒進了肉裏,被按着跪下,鍾晚道:“狗官,你爲何抓我?!”

    遊觀臺還沒來得及爲自己接連被罵狗官生氣,就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嘀咕道:“這嗓子就像是冤魂索命……”

    江愁眠嘆氣,坐直身子道:“高歇,你這嗓子可是吞碳所致?”

    鍾晚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擡頭道:“高歇?我?”

    遊觀臺拿着驚堂木一拍,呵斥道:“堂下何人?”

    鍾晚腦子裏過了一遍向玉的話,把話吞回去,改道:“草民是高歇。”

    遊觀臺冷冷的哼了聲道:“刁民!本官方纔聽得清清楚楚,你不是高歇!”

    鍾晚爭辯道:“草民就是高歇!只是把名字錯聽成了言旁謝。”

    遊觀臺道:“行,那你與畫折枝是何關係?”

    鍾晚大腦一片空白,磨蹭道:“畫折枝?關係……沒,沒關係!”

    江愁眠道:“提畫折枝。”

    鍾晚看着人被提上來,麻布囚服上全是洇出來的血,一路上全是血點子,若是這堂上的地白些倒像那怒放的紅梅。

    衙役撥開沾在畫折枝臉上的碎髮,讓她看着鍾晚,她尖着嗓子道:“是他!他要我幫他撒謊,他卻不守信用,沒有幫我圓!是你!高歇!你爲什麼要害我!爲什麼——”

    鍾晚捏着手指咔咔響,他話在嘴裏轉了百十次,仍不敢說,生怕一個不小心牽連到向玉。

    遊觀臺道:“帶下去上刑,本官看他的骨頭能有多硬。”

    惜玉街,姜杏園。

    向玉斂衽坐下,端着茶盅道:“世子謬讚了,妾不過是魯班門前弄大斧,讓世子見笑了。”輕輕嗅着茶笑道,“世子的倚門回首果然勝過妾之青梅茶百倍,妾方纔竟沒有品出來,真是慚愧。”

    謝松照笑得和煦,輕聲道:“明朝,你看,我這候府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向玉道:“妾當不得世子此言,不過就是略施小計。”眼神飄過初薰和長霜,茶盅在手指間輕輕轉着,“再說了,妾之計,連初薰都瞞不過。想來世子也不會爲了妾這小小的調皮…發怒吧。”

    謝松照道:“向玉不是你真名吧,這般俗不可耐。我瞧着你給鍾晚取的名字…‘青山古寺疏鍾晚’似乎是道盡了他的一生啊。”

    向玉拿娟子擦着指尖,笑道:“世子沒有養過孩子吧,養孩子的艱辛……”

    謝松照指着顧明朝道:“何止養過,你跟前這個不就是,世子爺正養着呢。所幸啊,沒養成鍾晚那樣……”

    向玉淡淡道:“世子的這個孩子聽話,我那個可不,當年可是把我當仇人。”說着撩起袖子來,一條一寸長的醜陋傷疤攀附在手腕上。

    謝松照道:“那世子爺可太佩服你了,把豺狼馴養成搖頭擺尾甘願赴死的狗……”

    向玉笑道:“世子謬讚,妾養這個只能當狗,您這個可大不一樣啊。”

    謝松照斂了臉上笑,道:“你再敢遛世子爺玩兒,那世子爺就只能送你香消玉殞了。”

    向玉看着屋裏人都把手放在劍柄上,斂眉低首道:“妾不敢。”

    謝松照失了興致似的道:“那就好好交代一番,這鐘晚明明是流放桂陽郡犯人,爲何一夜之間出現在燕都,還成了青衫寺一案的兇手。”

    向玉毫不在意道:“妾記得鍾晚從未到過桂陽郡,一直被南郡太守留在南郡修繕城牆。十日前太守發文至燕都,稱鍾晚在被押回燕都的路上失蹤。”

    謝松照盯着她,盤算着那些線上有她的人。

    向玉像是背書般行雲流水:“妾不知道這青衫寺的兇手系誰,但現在有個極好的替罪羊,世子不喜歡嗎?不騰出手來,如何跟幕後之人打擂臺?”

    謝松照嗤笑道:“你這算盤打得叮噹響,只可惜世子爺腦子清楚得很。這事纔開始,還沒到短兵相接的時候。別想誆世子爺跳坑,世子爺也在等你跳。”

    向玉也笑,低聲道:“棋逢對手纔是最精彩的,世子想看狗咬狗,妾也想。”

    謝松照捏着虎口道:“你要鍾晚投案,爲什麼?”

    向玉將娟子仔細折起來,放進袖子裏,淡淡道:“他早就沒有價值了。與虎謀皮也要看自己有沒有本事,他卻敢揹着我跟楚王合作。就算這件事殺不死他,他也不可能再活着了。”

    謝松照道:“楚王是個意外,那你進我侯府也是意外?”

    向玉道:“我如果不是進了侯府,鍾晚就活不了這麼久。”頓了頓,又道,“世子,咱們合作吧。我幫你解決青衫寺的案子,你讓我在侯府繼續住下去。”

    謝松照道:“有人盯上你了。”

    向玉毫不避諱道:“所以才向世子求救。妾沒有別的本事,但是青衫寺這事,妾卻能辦妥。”

    謝松照倏爾笑道:“承蒙姑娘青眼,只是世子爺也怕與虎謀皮最後連渣子都不剩啊。”

    向玉指着長晝的劍道:“若是世子稍有差池,這劍便會即刻去我項上人頭吧。”

    謝松照跟她碰了下茶盅,道:“那就以茶代酒,預祝一切順利。”

    謝松照帶着人乾淨利落的走了,向玉擦着嘴角,耳邊環繞着謝松照的話——凡細作者,古今未有功成身退,富貴百年的。我就不祝你登峯造極了,就祝你以後隱姓埋名,百年平安。

    甘泉宮。

    蕭瑟用自己有限的認知盤算着,不緊不慢的走進內殿,承德帝像株枯萎的草,耷拉在牀上。

    承德帝瞟到她進來,道:“你現在對皇后感恩戴德了,是吧。”

    蕭瑟跪在他腳邊,道:“陛下,何出此言,妾只是陛下的昭容。”

    承德帝邊咳邊笑道:“你如今是九嬪之一,只要,只要再生下一個皇子,咳咳,譚冠誤就能殺了朕,然後,然後仿效陳國,將太子逐出燕都,協幼主令天下。哈哈哈哈……朕,朕就是一枚棋子!從始至終!都是!咳咳咳……”

    蕭瑟被他瘋癲的模樣嚇到了,白着臉道:“陛下,您是天下至尊啊,您……”她吞了吞口水,“您就不想重掌權柄嗎?”

    承德帝粗魯的揪着她頭髮,把她扯到面前,低聲道:“這話,早就有人說過了!啊!別再想利用朕了!”

    蕭瑟心一橫,梗着脖子道:“你現在都還能被利用,你應該高興!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只能去死!”

    承德帝把她推到塌下,自己也滾下塌,爬起來去踢蕭瑟,嘴裏唸唸有詞,“別想利用朕!別想!”

    蕭瑟拼着一口氣把他推開,捋了捋頭髮,靠近他,低聲喝道:“你被利用,難道我就沒有被利用嗎?!因爲你,我被當成禮物送給譚冠誤,又被他送進宮來。這宮裏誰都有立足之地,連我以後都有退路,你呢?你一個九五之尊,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被人踩在腳下!你不想殺出一條血路來,成天就知道自怨自艾,跟個深宮怨婦又有何異?!”

    承德帝指着她,嘴脣顫抖,輕聲道:“瘋子!”

    蕭瑟笑,笑得花鈿委地,明璫亂響。她爬到承德帝跟前,壓低聲音,咬字清晰地罵道:“若是你甘心,那你爲什麼不退位?你縱容譚冠誤亂政,難道不是想有朝一日有人想起你這個皇帝好讓你東山再起嗎?!

    “你要是不想被利用,你大可以一把短刀抹了脖子!但你沒有!你有淑妃的勇氣?你有皇后的實力?還是譚冠誤的心眼?你以爲我今天能這麼跟你說話是爲什麼?

    “是皇后看中了我,要我做眼睛,做這甘泉宮的眼睛。我不願意又能如何?我就是賤命一條,死在宮裏沒有人會爲我討回公道,我只能靠自己,靠你。我們就是相互利用。

    “我沒有根基,以後只能靠你,你怕什麼?到這地步了,你還不願意賭?”

    京兆府。

    遊觀臺和江愁眠整理着有限還亂的線索,眼圈兒全是青黑的,釅茶都要掉不住精神了。

    衙役扶着門檻道:“大人,招了。高歇招了。”

    遊觀臺摸着鬍子拉碴的下巴,嘆氣道:“招了就把狀紙拿來給大人看。別喊了,魂還在。”

    兩人看着狀紙上滴水不漏的招供,陷入沉思。

    江愁眠道:“這味道跟畫折枝極其相似,都是先前抵死不認,拷打之後供認不諱。”

    遊觀臺望着房梁,喃喃罵道:“他孃的,有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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