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山路 >第2章 第二章桃枝
    那日之後,元政來過她院子兩次,二人也如同以前那般濃情蜜意,只是薛窈巧已經不再如從前那般癡迷,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心冷。

    因爲她再也沒見過桃枝。薛窈巧也曾試探過幾個丫鬟的口風,個個都不敢多言,只是說桃枝姑娘沒隨她回來。

    桃枝老家就在京城,她能去哪呢?

    薛窈巧只能想到她的一個下場,於是把自己身上的銀兩託人送給桃枝的父母,也算姐妹一場的情誼,何況還是她害了桃枝。

    酷暑已至。

    薛窈巧的衣衫逐漸單薄,小腹微微隆起。她本就生得單薄,此時卻是看起來圓潤了些,只是元政每日忙於政務,都不知道此事。

    沒關係,她也不想讓元政知道,這個孩子是她的,屬於她自己的孩子。

    是日,一個丫鬟急匆匆地從外面趕來,薛窈巧停住手中的針線,望着她喘了好一會的氣。

    “姑娘,皇后娘娘請你進宮。”

    薛窈巧沒名沒分,府上的人都叫她作“姑娘”。

    薛窈巧心下一空,連忙問那丫鬟:“王爺可知道此事?”

    丫鬟搖頭:“王爺今早就進宮了,還沒回來。”

    皇后爲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見她?她摸了摸肚子,有些許緊張。

    “多謝妹妹,我現在就去。”

    丫鬟點頭:“姑娘還是快些好,皇后娘娘派遣的大宮女就在門口等着姑娘呢。”

    薛窈巧連忙稱是,雖然她出身低微,但好在人緣不錯,她也聽出來這丫鬟話裏話外的提醒。

    她回屋重新梳了個髮髻便出門了,身邊無一人服侍,孤身前去。

    門口停了一輛漆黑的馬車,車前站着個女使,不耐煩地盯着薛窈巧。

    “你……”

    “有勞大人等候多時,巧娘給大人道歉。”

    那女使冷哼一句:“知道就好,上車吧,皇后娘娘可沒這麼多耐心。”

    薛窈巧連連稱是。

    馬車路過西大街,繞過北門河,搖搖晃晃地就進了宮門。

    薛窈巧和女使一路無言,她第一次進宮,想伸手挑開窗簾看看這皇宮的雄偉模樣,卻不敢亂動。

    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

    女使冷聲提醒:“皇后娘娘跟前,莫壞了禮數。”

    所有人都知道,薛窈巧是個爬牀丫鬟,可若不是元政見她與皇后有幾分相似,她怎麼爬牀也是白費氣力。何況她也並非真的爬牀,就只是在府中被元政看了去,這下變成了她的過錯了。

    薛窈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末了只好連連稱是。

    皇后的宮殿是她在王府那間寒酸的小院子萬萬不能比的,下馬車後走了好長的路,這纔到大殿前。

    女使停步朝薛窈巧說道:“我進去通報皇后娘娘。”

    薛窈巧低頭道:“有勞大人。”

    元政是當朝最受皇帝寵愛的王爺,按理來說他的女人自然不用對一個女官如此低聲下氣,可奈何她薛窈巧連個妾室都不算,一個奴籍,還妄想爬在官家的腦袋上?

    彼時正值酷暑,薛窈巧孤身入宮,沒有什麼丫鬟婆子撐傘,只好自己在大殿前默默等待。宮裏的人規矩教得很好,何況還是皇后身邊的人,個個閉嘴埋頭做事,權當薛窈巧這個站在殿前的大活人不存在。

    薛窈巧四下張望,斜眼瞥見女使從殿內出來,對她冷聲道:“皇后娘娘此時正在午休,你且等着。”

    薛窈巧行禮稱是。

    女使不再多言,領着兩個宮女離開了。

    薛窈巧陷入漫無邊際的等待,她不知道皇宮內部森嚴的規矩,亦不知道皇后午休需要多長時間,但她知道不要惹怒擁有權力的上位者,不然就像上次逃跑一樣被元政禁足了整整七日。

    她只需要安靜便是了,只是有些許擔心腹中的胎兒。

    烈日當空,汗水侵染了她的衣衫,她連擦汗都不敢。

    一個宮女匆匆向來走來:“皇后娘娘有請,請姑娘隨我來”

    薛窈巧微微屈身:“多謝。”

    殿內也像迷宮一樣,每個角落都放上偌大的冰塊,倒是涼快。

    她趁機擦了擦臉頰的汗水,也不知道妝有沒有花,衝撞了鳳架可不止丟的是她的臉。

    薛窈巧隔着珠簾便看見大殿上方坐了一男一女二人,宮女掀簾喚她進去之時,她才發現下面還坐着元政。

    元政見到她也是一怔,隨即收回目光,問道:“你來做什麼?”

    沒等薛窈巧回答,一個清脆的女音倒是先把話搶了過去:“是我叫的,你叫巧娘是吧?”

    聲音從上方傳來,薛窈巧都不用思考這女音是誰的。

    “回皇后娘娘,是的,奴婢名喚巧娘。”

    “奴婢?”皇帝元麒驚訝地看向元政:“阿政,你還沒把人娶過門?”

    元政起身答道:“回皇兄,此女……”

    元政沒有答完,元麒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左右不過是上位的手段難看唄。

    薛窈巧袖中的手帕早就被汗水浸溼,她氣得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明明是元政的錯,爲什麼反而自己成了這個罪人?

    “原來如此,”皇后蘇輕的聲音都柔和了幾分,替自己解釋道:“是本宮唐突了,想着下月便是本宮的生辰,想託個人幫着辦宴會,挑來選去呀,就聽說阿政府上最近很是寵幸一個女子,本宮想能夠得到阿政如此喜愛的女子定不會太差,成親也不過是早晚的事,便想把她接入宮中學學事情。”

    元麒笑了笑:“皇后你呀,這麼多年,還是這般模樣,朕真是拿你沒辦法。”

    這話聽起來不像是責怪蘇輕,倒像是夫妻間的打趣。

    薛窈巧餘光瞥見身側的元政,皮笑肉不笑。

    他也不舒服吧?

    薛窈巧這下暢快了。

    “皇后啊,如果宴會缺少人手,從後宮佳嬪中挑選幾位也是可行的。”元麒對着蘇輕溫柔細語。

    元政也附和道:“臣弟也這樣認爲。”

    薛窈巧從進來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皇后這點心思,就是想羞辱她罷了。

    她低着腦袋跪在殿前,直到元政喚她:“走。”

    薛窈巧這纔行禮離開。

    元政與其他官員有約,早早地駕車離開,薛窈巧望着遠去的馬車,只好自己找路出宮回府。

    只是可惜這皇宮宮牆高聳,宮內道路又多又雜。

    薛窈巧怎麼也繞不出去,眼見夕陽西下,宮門門禁時間快到。

    薛窈巧穿過一個拱門,見到忽閃的宮燈下一個穿着宮服的人蜷縮在一起,鮮血和汗水混雜在一起侵染了他的衣衫。

    她頓住腳步,連忙朝後離開。可也就走了兩步,薛窈巧又倒回去,只見月光和燈光混雜在他身上,也遮不住那雙明得發亮的眼睛,如一潭死水般這麼看着她。

    “你,”薛窈巧欲言又止:“你可還行?”

    那人不理會他,自顧自地翻了個身不再看她。

    薛窈巧自討了個無趣,只好蹲下身子詢問:“你可知如何出宮嗎?”

    “出宮?”那人眉目突然上挑,嬉笑幾聲:“既然進來了,還想出去?”

    薛窈巧聽他的笑聲只覺得不舒服,起身後退兩步:“我本不就是這裏的人。”

    “但你進來了,進宮了,就是宮裏人。”

    薛窈巧見與此人沒什麼可說的,擡腳便走:“你若不肯說就罷了。”

    她出了拱門才發現,就這兩句話的功夫,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沒走兩步,她感覺肩上一沉,隨即痛感直衝腦袋,她一時撐不住,暈死了過去。

    “懷孕了?”

    “是。”

    “那就把胎兒挖出來給元政送過去。”

    “是。”

    薛窈巧恍惚中聽見那個高聳的門檻有二人正在說些什麼。

    元政?滿朝上下,誰敢直呼政王爺的名諱?莫非是皇后?

    沒等她想通,屋外便來了人。

    薛窈巧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徹底地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不可置信地叫出那個已經消失了幾個月的名字:“桃……桃枝?”

    桃枝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巧姐姐,上路吧。”

    巧姐姐……

    她只比桃枝大了一個月,本來二人都是直呼名諱,後來桃枝說她辦事成熟,不像她笨手笨腳,遂就認了她當姐姐。只是薛窈巧不習慣這麼稱呼,仍舊喚她桃枝。

    “你,你怎麼在這?”薛窈巧腦子嗡嗡作響,她想不通爲什麼桃枝會在宮裏,還說要殺她,爲什麼?

    桃枝蹲在她不能動彈的身子面前:“巧姐姐,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桃枝也是迫不得已,替人辦事,好在桃枝還念及咱們半年來的姐妹情誼,先送你個痛快吧。”

    語落,桃枝伸手給薛窈巧灌了一碗藥湯。

    薛窈巧全身不得動彈,只好任由桃枝灌進去。

    “巧姐姐運氣好,遇上太后娘娘大壽不能見血,不然留全屍都是個難題,那個時候妹妹也是有心而無力了。”

    “你是皇后的人?”薛窈巧覺得喉嚨一熱,嗓子裏的血順着嘴角流了一地。

    “我真是太蠢了,”薛窈巧冷笑:“我原以爲,是你出主意叫我離開王府,所以元政殺了你……可我唯獨沒想過,逃離王府去坐船回江南一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是誰告密?是你啊,桃枝。”

    “啪!”

    桃枝巴掌上泛起粉紅,她淡淡地看着薛窈巧:“話真多。”

    薛窈巧腦子本就混沌,被這麼一扇,很快就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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