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山路 >第7章 第七章目的
    寢屋很是簡單,四張木牀面對面地排列整齊,最裏面有個簡陋的屏風,後面就是一個巨大的木質衣櫃。

    薛窈巧站在門口仔細掃視着這個房間,她來的第一晚只覺得這裏靠西苑樹林,有些陰森,如今白日裏看來,也同樣如此。

    她擡腳進去,第一張牀便是月升的,只有兩件換洗的衣裳雜亂地堆在牀上,被褥倒是疊得齊整。

    衣裳?

    薛窈巧眼睛停在木質衣櫃的大鎖上。

    鎖?鎖什麼的呢?這把鎖在這裏只是鎖衣櫃用的嗎?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薛窈巧的指尖撥動了一下大鎖,大鎖很是沉悶,一動不動。

    “今日是你在這啊。”薛窈巧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她猛地回頭,柳巳就站在門口盯着她。

    柳巳的頭髮很長,把他的臉盡數遮了個乾淨,唯獨那雙眼睛,璀璨又明亮,像暗夜裏的明星,薛窈巧很是喜歡。

    但現在不是。

    “看來月牙宮的門鎖,對公公來說,只是個擺設。”她穩住心神,朝柳巳說道。經過昨日在廚房一事,薛窈巧今日很是小心地上了門鎖,看來這個柳巳功夫不淺。

    柳巳低頭笑笑,彷彿是不好意思般,一邊把木門朝兩邊打開,一邊說道:“咱家從來不走正門,姑娘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

    陽光從門口照射進來,薛窈巧眯了眼睛:“柳公公,這個鎖是你的?”

    柳巳有些驚訝地問:“何出此言?”

    薛窈巧笑了:“公公都不問我是什麼鎖。”

    柳巳這才恍然,拍了拍自己腦袋上的帽子:“瞧瞧咱家,都被姑娘算計了去。”

    薛窈巧伸手抓住櫃鎖,低聲笑笑:“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裏面的東西,就是公公的目的。就像我的目的,就是殺了皇后。”

    柳巳搖搖頭,無奈地看着她:“姑娘可真是……整日把殺皇后掛在嘴邊,也不怕淑妃娘娘和咱家去告你,到時候你覺得皇后是留你,還是不留你呢?”

    薛窈巧迎上柳巳的目光,一字一句說道:“淑妃娘娘不喜歡惹事,至於公公,我想,你是不會告訴她的,因爲公公不是皇后的人……或者說,皇后的死活對於公公來說,並不不重要。”她手指在木櫃上游走:“這裏面的東西,其事對公公也不重要,只是我看見了,我就會變得重要,公公,那時候我們就真的是一路人了。”

    “聰明,”柳巳慢悠悠地從懷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這個是那晚姑娘用來威脅咱家的小刀,可惜沒開刃,咱家便先收去託人磨得鋒利了些。”

    刀尖隱隱約約指向薛窈巧胸口,她笑容漸斂:“我賭贏了第一次,自然會賭贏第二次。”

    第一次是豪賭,她賭柳巳會救她,沒有任何籌碼,這是第二次。原本她只是想查一下這月牙宮裏有什麼除了白今儀之外,還有什麼東西讓柳巳三番五次地冒險進來,如今已經找到,可惜柳巳抓了個正着。

    如果她命喪於此,她也只會認命。畢竟她薛窈巧步步爲營地走鄉野到王府再到進宮,一半靠的是運氣,另一半靠的纔是手段。

    “你不可以不賭的,”柳巳用匕首的尖端順着薛窈巧右臉還未完全消散的劃痕落下,惹得薛窈巧臉上有些發癢:“可你偏偏要湊上來,咱家的耐心喲,可真是全在姑娘身上了。”這話說得無奈,倒像是在苛責薛窈巧。

    柳巳把匕首輕輕放在薛窈巧手中。

    “姑娘,自己開櫃門吧。”說着,柳巳後退了兩步。

    薛窈巧鬆了一口氣,額上早已汗珠密佈,她轉身之時隨手擦了擦。

    “嘖嘖嘖,”柳巳上前制住她的手,一方柔軟的手帕落在薛窈巧臉上,細細地擦去汗水:“瞧姑娘嚇得,咱家又不會吃了你。”

    柳巳這次靠得近,薛窈巧這才發現他黑髮下的容顏,皮膚皙白得有些滲人,不說話的時候彷彿一個精緻的瓷娃娃。

    還沒等柳巳擦完,薛窈巧別過腦袋上前一步,雙手用力,斬斷了鎖釦。

    剎那間,沖天的腥臭瀰漫在屋子裏。

    薛窈巧只看見眼前密密麻麻的鮮紅一片,隨即腦子一沉,暈死過去。柳巳趁機伸手把薛窈巧攬入懷中,一雙眉目似笑非笑在她臉上打量。

    薛窈巧是麻煩精,月升就是笨手笨腳。

    白今儀午時回宮歇息,薛窈巧不見了人,只剩下個月升忙前忙後。

    等月升終於找好香爐點燃,白今儀不耐煩地問道:“你是怎麼遇見的柳公公?”

    柳巳怎麼會覺得這種笨手笨腳的宮女她會用得上?

    月升聲音很低:“回娘娘的話,奴婢也不知道,柳公公叫奴婢來,奴婢就來了。”

    白今儀輕哼了一聲,又問:“小樹呢?還沒找到她?”

    月升跪在地上給白今儀捏腳,答道:“娘娘莫要生氣,可能小樹姑娘又去找柳公公了。”

    “又?”白今儀有些許詫異,她突然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小樹經常去找柳巳,還是薛窈巧去找柳巳。薛窈巧倒是不意外,畢竟她是柳巳帶來的人,如果是小樹的話……白今儀手指微微用力,竟掐斷了一根絲線。

    月升猛地察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跪在地上求饒:“娘娘息怒,月升不是那個意思,奴婢只是覺得小樹姑娘已經和柳公公結爲菜戶,平時肯定要多多說話,所以就猜小樹姐姐去了柳公公那裏。”

    “菜戶?”白今儀猛地從躺椅上起身,瞬間清醒了過來。

    薛窈巧只覺得胃中翻滾,又什麼也吐不出來。她記得自己在那股沖天的腥臭味裏面暈死過去,再醒來便是一個乾淨整潔房間,只是外面吵鬧得緊。

    “嘔!”

    想起那櫃中之物,她又埋下身子乾嘔兩聲。那櫃中的東西是在她意料之內的,卻奈何太過於露骨,她如今想起來,只覺得頭腦發昏的噁心。

    是小樹的身體,白一片紅一片,中間夾雜着幾顆碎冰塊,零碎地擺放在櫃子中。

    “咔嚓。”是落鎖,隨即又沒了聲音。

    薛窈巧想都不用想,她認識的人裏,只有柳巳能做到。

    昏暗的屋子裏,柳巳擡着一碗清粥走到牀前,:“姑娘,淑妃娘娘急着找你呢。”

    薛窈巧掠過那碗清粥,看向柳巳:“公公不解釋一下嗎?”

    柳巳見她不接碗,便放在桌上,十分無奈地說道:“姑娘問,咱家回答便是了。”

    薛窈巧起身靠近柳巳,在他耳邊輕聲問:“公公跟小樹姑娘是對食?”

    柳巳頓了頓,微微點頭:“咱家還以爲姑娘要問那櫃中之物,沒想到卻是這個。”

    “那我明白了。”薛窈巧臉上掩飾不住的蒼白,她的身子本就沒好全,奈何月牙宮只有她一個奴婢,不得不下牀做事,不然錯過了中秋宴,淑妃想往上爬的機會就少了一個。

    “公公和小樹姑娘達成了一項交易,需要小樹姑娘的身體,爲了防止別人說你二人來往頻繁,所以公公與小樹姑娘結爲菜戶。我想這也是爲什麼公公如此關照淑妃娘娘的原因吧?”薛窈巧一邊說着,一邊觀察柳巳臉上的表情,可惜他額前的碎髮散亂,微光裏薛窈巧看不清。

    “至於交易嘛……我在浣衣局的時候,聽說後宮裏有個喫人妖怪的故事。如今看來,喫人是真的,但妖怪,可不見得是妖怪。”

    “那姑娘覺得,那人是誰?”柳巳問道。

    “此人的名諱不可說。”薛窈巧聽見有人敲門,強忍着痠痛起身:“如果說了,公公真的會要我性命。”

    “小樹姐姐,”月升稚嫩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二人的耳朵:“娘娘找你,已經發火了。”

    薛窈巧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動的柳巳,隨即轉身離去。

    她這一把,纔算真正賭贏。

    薛窈巧打開房門,一把扶住月升差點摔倒的身體:“回去了。”

    像是對月升說的,也像是對柳巳說的。

    月升勾腰在前面帶路,薛窈巧出了院子才得知,原來自己是在司禮監。

    她輕哼一聲,原來這個柳巳地位不低,起碼不像她初遇時那樣,看起來就是個任人欺負的小太監。

    “站住!”

    出來司禮監沒幾步,薛窈巧身後就傳來一聲怒喝。

    她轉身去看,是個尖嘴猴腮的大太監,趾氣高揚地對她說道:“閒雜人等不準進入司禮監,你們二人是怎麼進來的?”

    月升年齡小,常年彎腰埋頭,混進來自然容易,薛窈巧比起一般女子的體型來說雖然瘦小了點,但始終已經成年,在一羣“男人”中自然比較顯眼。

    不等月升說話,薛窈巧搶先一步說道:“回公公的話,奴婢是來找柳公公的。”

    那太監本就無端發問,此時突然來了興趣,連忙問道:“找他何事?”

    “福安公公,他是咱家的人。”柳巳不知何時出現在福安身後:“還望您通融通融。”

    咱家的人。

    薛窈巧只覺得這話聽在耳朵裏有些彆扭,卻不說些什麼。

    福安“哼”了一聲,轉身就離開了。

    薛窈巧正準備向柳巳道謝,卻聽見一陣騷亂。

    “聽說今天政王爺去拜見皇后娘娘,不知爲何砸了兩個玉瓷瓶。皇后娘娘不準宮女去收拾,自己撿了起來。”

    “那當下如何了?”

    “皇上正從小竹林趕往乾清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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