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窈巧與月升對視一眼,月升埋頭低聲抱歉道:“怪我說漏了嘴。”
自己的丫鬟與一個自己十分厭惡的人走到一塊,換誰都不會高興。
薛窈巧只好默默低頭認錯:“奴婢錯了,請娘娘責罰。”
“責罰?”白今儀挑眉:“倒是個好主意,你說說本宮要怎麼罰你好呢?”
薛窈巧跪在地上:“奴婢隨便娘娘責罰,只要娘娘出了氣,開心了就好。”
“好什麼好?”白今儀怒道:“你跟柳巳走得近就是不好!”
這次連月升也嚇得跪下了。
薛窈巧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安靜地承受着白今儀的怒火。
沒辦法,誰叫她是主子呢?奴才天生下來就是要受着這些無名火的。一旦歸爲奴籍,便就是低賤。
白今儀還沒說上兩句,外面就傳來一個尖細的嗓音。
月升又呆又木地看着白今儀,薛窈巧連忙起身開門迎接。
“傳淑妃侍寢。”原來皇帝今天翻的是白今儀的牌子。
老太監的聲音有破牆的功效,此時就在薛窈巧跟前,她只覺得耳朵已經炸開了。
老太監滿頭銀髮,笑眯眯地溫聲提醒:“老奴見今日皇上興致不錯,還望娘娘抓緊機會。”
白今儀十分乖巧地點頭:“本宮知道了。”
說完,薛窈巧從懷中遞給老太監一錠銀子,白今儀說道:“小小心意,還望王公公不要嫌棄纔是。”
王承因笑笑,接過銀子。
待人走後,薛窈巧合月升連忙服侍白今儀沐浴更衣。
等白今儀出來之時,轎子也跟到了月牙宮門前。
白今儀這次留月升看門,帶着薛窈巧去福寧殿。畢竟這是侍寢,月升還是笨手笨腳了點。
到了福寧殿,夜幕已然降臨。
王承因從殿內出來,見到白今儀,說道:“皇上與政王爺在殿內議事,還請娘娘到偏殿稍等片刻。”
白今儀眉頭微皺,卻也不多言,朝王承因道了聲謝。
薛窈巧隨白今儀到偏殿的時候要路過正殿,她微微擡眼,隔着繁瑣的珠簾朝殿內望去,只看到兩個身影。
“放肆!”殿內傳來一聲怒喝。
天子發怒了,震懾得珠簾發出脆響
王承因朝身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對白今儀笑了笑,自己連忙朝正殿走去。
小太監走到白今儀身前:“娘娘這邊請。”
“是你?”白今儀這纔看見那小太監,不是別人,正是柳巳。
柳巳笑吟吟地問道:“娘娘爲何驚訝?”
白今儀隨着他的步伐進了偏殿,坐在椅子上滿是懷疑的問:“去年本宮進宮的時候,你還是惜薪司的雜役太監,怎麼一年不到,你就是司禮監的人了?”
原來他以前在惜薪司待過,一年之間從一個雜役太監做到皇上跟前服侍,真是不簡單。薛窈巧在心中微嘆。
柳巳朝白今儀身後的薛窈巧看了一眼,薛窈巧猛地回神,莫名其妙地盯回去。
他這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笑容更甚:“人都是要往高處走的,娘娘不也如此嗎?”
白今儀彷彿被洞察了心事一般,反問道:“你在揣測本宮?”
白今儀沒有任何情緒的笑笑:“普天之下,敢甩皇上面子的也就政王爺這個親兄弟了。”
“娘娘今晚有得辛苦了。”薛窈巧在她耳邊低語。
看政王爺這個氣沖沖的模樣,定是在正殿鬧了不愉快,皇上那邊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好脾氣,今日侍寢的又是白今儀,皇上不拿她撒氣都算仁慈。
白今儀輕哼一聲,可不是得辛苦她嗎?她就說,真有好事怎麼會輪到她來?
王承因還說什麼皇上興致不錯,肯定是他見皇上生氣,就隨便薦了一個妃子遭受這天子之怒,挑來選去,品階不高家世一般的妃子能有幾個?
福寧殿的燈火熄了一半,夜已深。
等身旁同樣在守夜宮女的呼吸聲逐漸均勻後,薛窈巧一直埋着的腦袋終於可以直起來扭上兩轉。
臺階下,一堆身披鎧甲手持火把的侍衛走過,是錦衣衛在換班。領頭的兵官雖然看不清顏面,身姿挺拔,步伐輕快,一看便知不是等閒之輩。
“世間最痛苦之事莫過於此,”柳巳的聲音在暗夜裏突然響起,聲音不大,薛窈巧可以聽得很清楚:“所愛之人在殿內服侍君主,可是自己偏偏要在殿外守衛君主。”
薛窈巧看向那個軍官,他的背影一動不動,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她朝身側的柳巳看去,兩人僅僅只隔一扇門。
薛窈巧控制不了聲音的大小,心中雖然疑慮重重,但卻不敢說話。
“呵呵,”柳巳的笑聲彷彿暗夜裏捉弄人的鬼魅:“看着別人痛苦,倒是有趣。”
薛窈巧確信沒看錯,她看見那個軍官的手指緊了緊。
看來他什麼都聽得見。聽得見一個閹人對他話裏話外的嘲弄,卻礙於職責不能發火。
她一點都不覺得誰過分了,薛窈巧只覺得這是無聊守夜裏的一點調劑,看來在這事上,她跟柳巳還真是一類人。
天亮了,皇上該起身上朝了,柳巳進去服侍皇帝,不一會又低着腦袋出來。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薛窈巧,又快速的收回目光。
薛窈巧看懂了,看來白今儀手段不錯,把皇上哄得很是服帖,早上起來,還要親手服侍皇上洗漱。
她輕撫着拇指,等皇上出門上朝了,才進去服侍白今儀收拾回了月牙宮。
月牙宮內多了五個宮女和兩個太監。
白今儀懨懨地掃視了七人一眼,對着薛窈巧說道:“小樹,這些人就交給你了,安排好了再去歇息,月升進來服侍本宮。”
月升連忙小跑進殿,白今儀眉頭微皺。
薛窈巧一夜未眠,自然沒什麼精神,溫聲細語地安排好新來的宮女和太監,便就去歇息了。
一覺醒來,便是傍晚。
薛窈巧連忙起身去幫白今儀張羅晚膳。
她剛進殿,就看見正在仔細擦拭碗筷的月升,她本就慘白的小臉上泛腫泛紅,看起來很是可憐。
她眉頭一皺,比起月升,白今儀這種消極避世的性子應該更討厭她纔對,對她白今儀尚且都沒有動粗,雖然她常常嫌棄月升笨手笨腳,一向喜歡趁口舌之快的她卻連教訓的話都不曾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