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山路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遺忘
    “我還得請示娘娘呢,”小紫嘟着嘴巴:“上次擅自幫你去頂被政王查,還被一個宮女發現了,娘娘說了我好一通。”

    薛窈巧湊近,好奇問道:“娘娘說你什麼了?”

    黑暗中小紫的眼睛眨巴兩下:“說我不要被你賣了還要給你……”小紫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捂住嘴巴,聲音悶悶地從指縫裏出來:“又差點說漏了。”

    “呵呵,”薛窈巧輕笑起身:“看來娘娘還是不信我,我都這般模樣了,除了她,還能倚靠誰呢?”

    小紫嗤笑:“你莫不是忘了還有個正得寵的主子淑妃呢?再不濟,也還有個柳太監呢。”

    薛窈巧起身,搖搖腦袋:“聖寵只是一時,朱顏終會老去,淑妃娘娘能保餘生無憂已經是福氣,至於柳公公……”

    她不想說。

    清晨。

    白今儀早起洗漱沒見薛窈巧身影,當即眉心緊蹙:“昨日是誰守夜?”

    月容連忙答道:“回娘娘,昨日是月花和月林守夜。”

    “小樹呢?今日要去看望辰妃,她怎麼沒了影?”

    “回娘娘,小樹姐姐她……”月容欲言又止,也不知道這人怎麼好好突然發起脾氣,而且,她今早起來……好像也沒見薛窈巧。

    門外薛窈巧掀簾進來,又慢慢放下,細細整理了一番,見沒有封跑進來,這才走到白今儀面前:“讓娘娘擔心了,小樹同月從去準備送給辰妃娘娘的禮物,來晚了些。”

    白今儀心裏這才默默地鬆一口氣:“知道了。”

    剛出月牙宮沒多久,遠處大道上一行宮女擡着布匹緩步行進。見了淑妃的牌子,連忙停步讓路。

    等白今儀的轎子路過時,領頭的女官帶頭行禮:“淑妃娘娘萬福。”

    薛窈巧耳朵一動,看向白今儀。

    白今儀神色探究,望向薛窈巧問道:“怎麼了?”

    轎子已然走遠,那行宮女也已離開。薛窈巧朝月林使了個眼色,月林自覺地朝更前面走去。

    把人支走了,薛窈巧這纔開口:“尚衣局的邱尚宮,就是給奴婢灌小產藥的人。”

    白今儀聞之冷笑:“你還真是……非大人物不招惹。”

    一身麻煩,真是麻煩成了精。

    薛窈巧一時語塞,明明被害的人是她,不是嗎?

    她壓下心裏泛起的不適:“娘娘莫要生氣,咱們不是要把這要害皇嗣的人捉出來嗎?奴婢覺着,這邱尚宮可以用一用。”

    白今儀閉眼不語,看不出什麼情緒。

    辰妃門前被堵了個水泄不通。

    白今儀見了心裏煩得很,也不好當衆發作,蹙着眉頭被薛窈巧扶着往正殿去。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辰妃才被宮女扶着小步過來。

    果真是水出的玉芙蓉,麗人一枚。白今儀與辰妃司禧站在一起,倒有幾分像姐妹。

    怪不得二人得寵,原來元麒品味真是一致。

    可談以昭……

    薛窈巧倒覺得她不似芙蓉,似一塊天生帶刺的美玉,刺本不該在玉上,談以昭美得溫潤,卻又頗爲奇怪地自帶鋒芒。

    “本宮來遲了些,妹妹不會介意吧?”辰妃莞爾,“本宮這裏備了些點心給妹妹消消氣。”

    白今儀笑得大氣:“姐姐哪裏的話?該是妹妹給你帶禮物纔是,小樹,去。”

    辰妃朝身旁的宮女使眼色,宮女隨着薛窈巧出去,出門叫了幾個太監,也隨着薛窈巧走到門前。

    萬風見薛窈巧出來,連忙跳下馬車。

    薛窈巧走近低聲吩咐:“慢慢卸。”

    萬風微怔。

    薛窈巧揚聲斥道:“發什麼呆?”

    萬風這才反應過來,連連稱是。

    薛窈巧轉身朝那宮女抱歉笑笑:“姐姐莫生氣,剛來的小太監還沒□□好……”

    宮女搖搖頭,淡淡地說道:“無礙。”

    薛窈巧低聲說:“那妹妹先回去了服侍淑妃娘娘了。”

    語落,人眨眼間就沒了身影。

    薛窈巧沒回去,反而隨着雜亂的人流找到了蕭貴妃送來給辰妃的禮物,五匹上好的容嘉綢緞。若在以往,一個妃子懷孕自然跟她一個貴妃沒什麼關係,但如今分了後權,也得做做姐妹和睦的樣子。

    只是可惜,尚衣局沒在蕭貴妃手下,是姜貴妃。不然趁現在人亂在這匹布上動點手腳,一旦沒了皇嗣,尚衣局定是難逃其咎。

    話說回來,這南地公主姜菱聽說模樣身段皆是魅惑,但深居簡出,連小紫也沒見過,摸不清性情。

    薛窈巧又順着人流回去。

    齊貴妃齊悅兒曾派浣衣局蕭女史去謀害白今儀的孩子,白今儀自己不在意的那個孩子,自然忘了這件事,可關鍵在於,除了白今儀自己,還有誰能把此事傳出去?

    白今儀與辰妃司禧不熟,說不了兩句話就出來,薛窈巧逛回來正巧月林扶着人出來,二人對視一眼,白今儀把手掌搭在薛窈巧的肩上。月林見狀往後退了一步。

    “發現什麼了?”白今儀低聲問,有點迫不及待。

    薛窈巧盯着白今儀有些飄忽的步子,悄聲說:“娘娘莫慌。”

    她要問的很多。

    等回到月牙宮,服侍白今儀用過午膳,打發了說笑話逗樂的月從,薛窈巧上前去替她揉肩

    “小樹,你到底看到了什麼?現在沒人,可以說了吧?”白今儀出聲問道。

    薛窈巧不答,慢慢地卻走到白今儀面前,湊近了,一字一句地問道:“娘娘,奴婢是誰?”

    白今儀瞪大了雙眼,莫名其妙道:“廢話!你不是小樹你是誰?”

    薛窈巧搖搖頭:“娘娘莫惱,您再想想,奴婢到底是誰?”

    白今儀奇怪地盯着她:“你同我一起長大,一起讀書識藥,一起進宮,我還能認錯人不成?”

    薛窈巧眉頭皺得更深:“那娘娘可記得柳巳柳公公?”

    她不是小樹,肯定沒有與白今儀一起長大學習進宮的記憶。

    白今儀的記憶斷了。

    知曉白今儀有身孕的人,只有她自己和小樹。

    小樹爲了她不惜肉身被毀,白今儀也在她面前贊月林像小樹,能像月林這種,謹慎小心察言觀色的功夫皆在她之上,又怎麼會輕易露出馬腳?

    “柳公公?”白今儀唸了一遍,“柳巳?他……他……”

    白今儀的話語變得斷斷續續,薛窈巧只見她雙手撐着腦袋,渾身開始顫抖,呼吸逐漸加粗,額上逐漸汗珠密佈,也不知是急的……還是怕的。

    她想去開窗,卻又停手,抽出手絹輕柔擦拭:“娘娘……我在呢。”她輕輕拍打白今儀的後背,“別怕……”

    說完,白今儀的抖動的身子開始逐漸緩和下來。

    是夜。

    吉東不知道這位姐姐今兒個又是怎麼了,一天比一天脾氣大,來了連招呼都打一聲,徑直往屋裏去,還用腳踹門。這簡直跟他們整日和藹可親的柳公公太不般配了!

    柳巳抱手在火爐邊閤眼小憩,聽見門聲,看了眼比薛窈巧還要火大的吉東,說道:“退下吧。”

    吉東稱是,關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可不受女人氣!

    薛窈巧也不知道怎麼的,踏進這院門的那一刻就只想找個人宣泄一下,根本沒法控制。

    柳巳伸手想把她拉去火爐邊,薛窈巧躲了過去。

    他的手懸在半空中,進也不是,收也不是。

    “敢爲柳公公,淑妃娘娘,可是有什麼……瘋癲之症?”薛窈巧率先開口問。

    柳巳怔了一下:“非也……不過確實是有些遺忘的毛病。”

    薛窈巧繼續追問:“那娘娘她有身孕被外傳一事,是否跟這毛病有關?”

    柳巳終於趁人不備,把薛窈巧推到火爐邊坐下:“你是怎麼探出來的?”

    他還以爲白今儀那毛病,朝夕相處也不定看得出來。

    薛窈巧欲言又止。

    柳巳……救了她是真的,待她好也是真的……但親手殺了小樹和月升的也是他。他在替皇上辦事,她雖說是在做自己的事,但年後就會替談以昭辦事,皇帝和廢后兩夫妻已是陌路,她和柳巳,終將如此。

    柳巳道:“你不說也行。是前一個小樹,爲了求榮到齊貴妃面前告密……”

    薛窈巧蹙眉,盯着爐子裏搖曳的火焰,許久不語:“你以前怎麼不解釋?”

    她還以爲是小樹爲了護着淑妃,甘願獻身。

    “現在解釋也不遲,以前咱家答應過白御醫,也就是淑妃娘娘的父親,白御醫救咱家一命,咱家自然也要護淑妃娘娘一命。與小樹結爲對食……只是當時在惜薪司,不好靠近宮妃,只好藉助她。”

    只是當時很是厭惡……現在看來,還真是一個好主意。

    薛窈巧閉嘴不言,她把白今儀推上後宮寵妃這麼令人眼紅的位置,反而還是害了她。不過也算知道了,想要後宮沒孩子的,齊貴妃算一個,只是不知道她會怎麼動辰妃。

    “藥熬好了,先等它涼一涼再喝。”

    褐黑的湯藥從罐子裏倒出,屋裏瀰漫着濃濃藥香。

    她有些發昏,乾脆趴在案上,看着柳巳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燈火下白得有些晃眼,可手臂上淺紅色的疤痕也很扎眼。

    看來他以前也過得不怎麼樣嘛。

    她想起入宮那日,在草地遇見的那個蜷縮的身影,倒是可憐兮兮的。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