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山路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亂
    入冬後,京城下了第一場雪。

    羊皮靴踏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大襖下那人露出精緻的眉眼,倨傲地朝那羣人問:“怎麼了?”

    一聲淒厲的牛喊,熱血零碎灑在白雪上,融入土地。

    小廝連忙解釋:“回王爺,那邊在殺牛祭天呢。”

    元政聽見馬鳴,朝後望去,是大理寺的人。

    王冼怕元政進了羣祭拜的人羣裏面去,不好再追,只好兩步化作一步地小跑到元政跟前行禮:“大理寺王冼,拜見王爺!王爺今兒個不去西營練兵?”

    小廝答道:“放肆!三日前皇上便詔王爺回宮了!”

    元政把手靠在暖爐上,叫住小廝:“且慢,王冼?本王聽說過你,你來找本王有何事?”

    王冼解釋道:“此事本該等嶽大人親自到王爺府上拜訪再問,但王某出身低微,肚子藏不住事情,今早見了王爺的馬車就忍不住。”

    元政輕“哦”一聲:“問吧。”

    他也沒跟大理寺有過牽扯,怎麼大理寺的人,會找上他?

    王冼躊躇了一會,終於開口問道:“在下想跟王爺討個殺人犯。”

    “王爺府中的丫鬟,薛窈巧。”

    西北捷報頻傳,皇帝元麒心情大好,親自登樓敲鐘。

    “哎呦,政王爺,您要進去也等奴婢跟皇上說一聲纔是,就這麼進來……哎呦,皇上。”黃思賢比雪還白上幾分的頭髮此時全都豎了起來。

    元麒見元政肩上盡是冰霜,伸手拍打了兩下:“何事如此着急?”

    元政說道:“皇兄可知你這宮中藏有殺人犯!”

    元麒蹙眉,好心情被敗壞了,自然不舒服:“你又要徹查朕的後宮?”

    元政沒想到元麒會如此直截了當,當即沒了話,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說話。

    “還是因爲那個丫鬟嗎?”元麒放緩了語氣問道。

    元政這纔有了話:“皇兄不知,去年各地送到大理寺的案子裏,顯州一奇案,大理寺的邱大人與王大人年中的時候下顯州親自探查了一番,發現那樁案子與一個勾欄出生的女人脫不了干係,於是一路探查,查到那個女人拿着一個叫作‘薛窈巧’的假籍,入了京城。”

    “也入了你府上,後來,還入了宮?”元麒冷哼,“所以你想再查一查朕的後宮?”

    元政屈膝跪在地上:“臣弟只想再見她一面!”

    廊上有一人走來,跪在元政之後,遞呈摺子:“皇上,西北急報。”

    元麒才翻看了一眼,隨即將摺子重重地仍在元政身上:“你自己看!”

    元政看去,摺子只露出那幾個字:榮安侯府世子投敵叛變。

    榮安侯府世子投敵叛變,斷了劉青黑甲軍的糧食供給。

    朝廷上下爲之震驚。這榮安侯府的小世子與政王一同長大,此次出征,還是元政舉薦……人人把目光都聚在宮牆外的政王府上。

    前朝的冬日滿是壓抑,後宮裏除了懷孕的辰妃,個個都喜笑顏開。原因就是那辰妃在屋裏悶太久,身體越發不適,終於要出來走走,各宮的主子雖表面默不作聲,卻都樂開了花。

    午時,小紫見薛窈巧出了月牙宮,連忙上去把人叫住:“小樹!你上次叫我查的胡士兵,你猜猜我找到什麼?”

    “什麼?”話還沒說完,薛窈巧就看見一行士兵朝月牙宮走來。

    領頭那人薛窈巧只覺得有些眼熟,但還是行禮:“大人來月牙宮何事?”

    “例行檢查,還望告知娘娘一聲。”徐又簾說道,表面很是淡定,但持刀柄的手心居然在寒冬裏滲出汗水來。

    薛窈巧爲了不讓徐又簾懷疑她與外人私通,乾脆把小紫拉進月牙宮,大聲吩咐:“你在這守着,我去告知娘娘。”

    小紫起初有些詫異,但立刻懂了其中意,點頭:“是。”

    徐又簾一行例行檢查,也就是防止冬日裏燒火,屋裏的氣筒被堵塞,傷了貴人們身體。

    白今儀在屋內允了,人卻沒出來。

    薛窈巧朝徐又簾解釋道:“許是娘娘太困了,昨日去福寧殿研磨……”

    徐又簾渾身細微地緊了一下。

    薛窈巧眼裏泛起狡黠。

    等徐又簾一行離開,小紫才湊近了薛窈巧,低聲道:“你不知道,這徐大人,跟咱們屋內的淑妃娘娘可是青梅竹馬。”

    說着,小紫的兩根手指湊在了一起。

    薛窈巧若有所思,朝小紫問:“你查出那胡士兵什麼事了?”

    小紫恍然:“哦!你知道嗎?那胡士兵啊,以前是姜貴妃隨從。”

    “真有此事?”薛窈巧喜道:“那你可查到他那日與蕭貴妃的交易了什麼?”

    小紫這下卻紅了臉,見四下無人,才湊到耳邊薛窈巧說道:“就是那種……女子閨中之物。”

    實在是難以啓齒。

    薛窈巧想來也對,蕭貴妃上次侍寢,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在這深宮之中,寂寞難耐也很正常。

    “就這些了。”小紫說完,快步離去。

    辰妃遊園賞雪就在下午。

    白今儀被邀去,滿是不爽:“她要是沒事纔好,若有了事,本宮又要被查。”

    薛窈巧替白今儀蓋好大襖,備好暖爐:“這事娘娘可不能袖手旁觀。”

    白今儀擡眼看她:“本宮知道,可是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什麼都沒查出來?”

    “娘娘寬心,”薛窈巧笑道,“等做了事才能露出馬腳,宮裏的娘娘誰都不是傻子,再者,咱們也沒其他娘娘那般還在其他宮裏安插眼線。”

    “你的意思是,今日的遊園會,本宮還不能閒着嘍?”

    “辰妃娘娘出身尊貴,娘娘若今日幫了她,她定會查娘娘,娘娘清白,自然查不出什麼,是以她會籠絡娘娘,到時候從辰妃娘娘那裏知道些什麼,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薛窈巧說完,看了一眼那邊牽着手扭捏的萬風和月歡,身爲姐姐的月花終於看不下去,從白今儀身後退過去,把兩個人喝退了。

    下午自然談不上什麼雪景可言,只是腳下的小道不滑,散起步賴安穩些。

    偌大一個亭子內,宮裏的主子各懷鬼胎在案上打趣逗樂,亭子外,薛窈巧的手凍得很僵。

    月牙宮裏的人都奇怪過,爲什麼薛窈巧身爲大宮女,卻在宴會時從不進屋服侍。

    白今儀不說,薛窈巧也能猜到,她怕有人認出來薛窈巧。但白今儀又認定了薛窈巧就是小樹,她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會擔心有人認出薛窈巧。

    聊了沒多久,幾名宮妃就起身出來,看樣子似乎是要逛一逛這御花園。

    薛窈巧扶着白今儀跟在辰妃司禧的後面,身邊有幾個位階較低的宮妃湊上來想要跟白今儀搭話,卻被月林攔住。

    “我家娘娘身體不適,各位娘娘改日再聊。”月林那目中無人的模樣,宮妃們看了只覺得碰了一鼻子灰。

    以後她們怎麼評說淑妃白今儀德不配位,囂張跋扈不說,反正這時的白今儀心底倒是樂得很。

    剛走了沒兩步,一個蓬頭垢面地宮女從後面急速跑來,驚起宮女連連尖叫,直直地朝着辰妃的方向撞去。

    白今儀正巧走到了辰妃後面,被薛窈巧一推,朝辰妃撲過去,偏了方向,瞬間亂成一團。

    薛窈巧眼疾手快,伸手要抓住那宮女,卻被一匕首刀身擦過,劃破了衣裳。她蹙眉,趁機擡腳踹在那宮女的小腹上,那宮女本就站不穩,此刻被踹退了好幾步,拎着刀又就要往辰妃方向去。

    見那刀就要到跟前,白今儀乾脆側身把辰妃護在身下。

    此刻那羣在園外的侍衛終於聞聲趕了過來,徐又簾看見此景,不等人跑到跟前,抽出手中刀劍朝那宮女扔去。

    司禧尖叫着,看見那刀尖都碰到白今儀了,又緩緩掉了下去。她大口喘着粗氣,渾身不停地發抖,手掌緊緊地攥住白今儀的袖口不肯放手。

    終於,她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辰妃娘娘!辰妃娘娘暈過去了!”辰妃的貼身宮女尖叫着。

    宮女接過辰妃,白今儀這才緩過來。

    她覺得有道視線一直盯着她,於是朝四周望去,只看雙腿有些發軟的徐又簾正靠在假山上,直直地盯着她。

    白今儀腦仁有些發疼,上前問:“本宮見過你嗎?”

    “娘娘,”薛窈巧在身後扯着白今儀的襖子,“奴婢得回宮換身衣裳。”

    她看向徐又簾:“還望大人護送一下。”

    徐又簾呆呆地點點頭。

    深夜,大雪飄飄。

    自從入了冬,柳巳便不要薛窈巧去他那裏,他親自送藥來。

    薛窈巧也搬離偏殿,自己一人住在北苑的小屋裏。她回去的時候,屋內已經燈火通明。

    門緩緩打開,熱氣撲面而來。

    薛窈巧小聲嘀咕:“浪費柴火。”

    柳巳正在屋內踱步,見了薛窈巧進來,忙拉着人上下仔細檢查了一番。

    “我沒事。”薛窈巧盯着他。

    柳巳問道:“可嚇到了?”

    薛窈巧搖了搖腦袋,擡着桌上的藥一飲而盡。

    喝了一個月,再苦的藥也成了習慣。

    可柳巳不習慣,還是等她喝完,硬要往她嘴裏塞棗,等薛窈巧吃了下去,他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但今日不同,柳巳沒走,憂心忡忡地看着她。

    “這是最後一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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