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一旦走上一個臺階,必然會努力爬上另一個臺階。
一月前,劉祈所領鄉卒們,尚不知來到廣宗戰場能否活下來。而今在劉祈努力,活下罷,開始擁有了更大目標,欲得到戰功,至少歸鄉後,能衣錦還鄉。
望着羣衆激昂的鄉卒,劉祈有感慨,亦有欣慰。
將來依靠這羣鄉黨處事,若皆無鬥志,如何成事?
倒是王商、方真、李展、許案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劉祈。
其他人也發現亭長劉祈,望着遠方有些出神,重新充滿期待。
餘光瞥見這一切,劉祈回頭苦笑道:“諸君何以如此看我?”
許案仰頭道:“自出清水亭,出杜鄉,出蓋縣以來,亭長帶我等連連勝利,又救我等於危難之間。跟着亭長,我等又如何不能成事?
是故於此,亭長一定有法子,讓我等鄉卒能討得一份戰功!”
其他人雖未言語,但眼眸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同許案相符。
算上離開清水亭起,兩個多月來,劉祈以實事在鄉卒心中,不僅樹立了威信,更以成爲了衆人內,絕對信服之存在。
連王尚這位同縣人,也是於劉祈敬佩不已,尤其在瞭解到這近二十日大軍戰事,多有劉祈手筆隱藏其中後,聰明如他,總感覺,泰山郡蓋縣,將來或要出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劉祈觀方真也如旁人般望來,無奈道:“莫非連子初,也認爲我可從中郎將的虎狼之師外,爲大家爭得一番功勞?”
方真面色誠懇道:“若於鄉邑時,我自不會相信亭長能做如此之多,然則,亭長一路走來所爲,有目共睹。
亭長實乃太祖高皇帝所賞識之宗室子弟,自有上天護之,真如何能不信?”
好罷!
在方真、許案等人宣揚下,自己這爲太祖籠罩的神祕光環,那是洗刷不掉了。
不過,能於鄉卒中傳頌,也有凝聚人心之用,正巧成全方真昔日爲他所謀。
劉祈不失衆望,他接下來安排道:“官舍之戰,有中郎將手下衆將爭奪,我等難覓功績。
城內多處,隨着我漢軍大部,不斷從各處駛來,廣宗城已失,黃巾軍見逃不出去,以護衛他們之教主張角,自會全力拼殺。
若我等同裝備精良的漢軍主力一般,以殺死黃巾軍人數多少來論功,我等戰力如此,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得不償失。
對比於殺幾個小卒,卻要傷亡我等蓋縣兄弟,我劉祈不忍也!
我劉祈答應過諸君,一定會帶諸君回家!
絕不棄此誓言!”
此最後一句,將每個鄉卒性命,看得比功績重要,人無不動容。
能如此體恤下屬之上官,誰不願爲之賣命?
頓了一下,劉祈又道:“故此,我欲率諸君,尋那漏網之魚……”
他緊接着說起了方案。
大體是蓋縣共計五十名鄉卒,分成五組,由他、王商、方真、許案等人分別統帥,於城門之地巡視,尋覓那些趁亂想要逃出城外的個體黃巾軍,且多注意觀察逃竄之人神色,以做判斷。
劉祈安排,從內到外,考慮周到。
最終,其他人各領部離開,方真主動同劉祈走在一路。
一行二十人,分成整齊行列,腳步統一前行,讓向前行進的漢軍大部人馬,多有側目。
方真默默靠了過來,望着郭城內部兩側,被燒燬的房屋,還有隨處無人收拾之屍體,遮掩着口鼻,小聲道:“亭長,你行此策,除護衛我鄉卒安危外,莫不是還想抓一條大魚?”
爲方真一眼看破內心所想,劉祈並不意外。
他目中望向四周,有悲憫,有堅定,輕輕頷首道:“如我前次猜測,張角若命不久矣,主事者另有其人,黃巾軍方能中計,殺入城中。
然則,破城之速度,竟是用了不到大半日,實令人意外!
除中郎將爲此事籌謀周全,我漢軍早有測算,城內多空虛,另有黃巾軍見勢膽魄外,未嘗沒有其中將領指揮問題,憑此更加證明,張角便是未死,也必然病入膏肓,難以囑事。
張角本爲黃巾軍首領,不論其本人如何?
黃巾軍中諸將,豈會任之固守,以做待死?
而堅守內城官寺之所,如何不會是黃巾軍圍魏救趙之策?
以此吸引我漢軍注意力,借亂將其首領送出城外。
張角於黃巾軍中,威望之衆,於許多人看去,只要其未死,必有東山再起日。”
這就是劉祈的撿漏大計,他道出後,方真沉吟片許,道:“亭長考慮旁人所未能考量,真敬佩!”
言道間,方真下意識掃了眼旁側小巷,忽警惕道:“咦,亭長快看!
那一隊人,雖穿着我漢軍破舊甲衣,然步伐匆匆,且帶着傷卒,似若往城外而去!”
劉祈順之目光看去,微凝道:“我等去看看!”
……
“將軍,有漢軍來了!
可要殺了他們,衝出城去?”
身邊親卒驚慌言到,張梁於後帶着木架上的張角,擡頭望去,面色一變。
距離城門,不過百丈距離,原本以爲漢軍於此防衛鬆懈,畢竟另一側還有他下令的大量黃巾軍死守,以吸引漢軍主力視線。
然未想到,事到臨頭,會橫生波瀾。
大兄張角,於之少時交代,依於耳畔。
遇大事不慌亂,方能成大事。
“繼續往前,勿要驚訝,即當我等是漢卒便可。”
低聲安排完後,張梁低下頭,看了眼木架上,已做妝僞之的兄長,心中如滴血般難受。
大兄張角昏迷不醒數日,若是醒來,見此番大敗,該如何?
眼瞅着距離那隊走來漢軍越近,這十來穿着漢軍衣服,且看落魄的黃巾軍,無不緊繃。
誰曉得正當漢軍靠近時,木架上的張角睜眼,目中帶着清醒,下意識喚了句:“三弟,此爲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