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劉祈處於胡軫帳下,故許多人,好不掩飾嘲弄之色,以望向胡軫。
左中郎將意思,實以爲明確,以督促各部出城,斬殺殘餘黃巾蟻賊。
然劉祈,雖未直言,內中所願,可不正是規勸?
這同左中郎將意思,背道而馳。
董卓性格,嫉惡如仇,手下將領,無不知也。
劉祈這般,可不是自找不快。
不遠處,胡軫急得滿頭大汗,不斷爲劉祈使眼色。
這次向主將董卓舉薦,正是他想重用此人,好名正言順地召入帳下。
誰曾曉得,一向聰慧之劉祈,今日如此不識趣!
然而,劉祈躬身相告,並未看到胡軫眼神,即是看他,依他之決定,斷然不會更改。
而見此,董卓面色瞬間沉了下來。
爲愛將胡軫提醒,此番相召,他再度想起了這個少年。
尚以爲劉祈會想出什麼好辦法,以助他儘快覆滅廣宗等地殘留黃巾軍。
然,就這?
而今漢軍士氣正盛,不行反擊,卻是放緩進程,這是想告訴朝野中人,他董卓懼怕黃巾軍,就算是斬殺張角,也是這般怯懦乎?
今以張角之死,他董卓不會退,除少部分留守廣宗外,餘者都會派遣出去。
殺盡冀地黃巾賊,讓朝堂上,那些看不起他的大臣看看,亦讓雒陽皇宮裏的天子看看!
其今日心情不錯,又見愛將之緊張,到嘴呵斥之言嚥下,算是留給了胡軫一些顏面。
隨之,董卓無視了劉祈身影,沉聲道:“按方纔所議,討潰退黃巾蟻賊,便做如此安排……”
待董卓親口下完軍令,胡軫終還是被留於廣宗,做守城之責。
對於董卓決議,自無人敢去反對。
蓋因本部人馬營帳於外,胡軫依舊選擇出城,決心明日一早,率帳下人馬回城輪守。
出城路上,劉祈騎馬跟在胡軫身後,便是隨行一隊人,也都無人喧譁,只聽得四周軍士猜拳吆喝聲。
直到出了城郭,眼見軍帳在望,胡軫纔將坐下馬匹速度放緩,沉吟道:“自那日你營中獻策始,我即曉你屬聰慧之人,後處事間,又曉進退。
我有你這般年紀,只會於家地,與一衆豪俠嬉鬧,可是差遠了。
故於此以爲,你乃俊傑,將來必屬有作爲,當比我這個武夫強些。
即是處於廟堂之間,也會如魚得水。
只是今日,你之所爲,我胡軫未能看懂?
難道真以爲,我漢軍佔盡優勢,也會潰敗乎?”
在胡軫同劉祈說話時,一應親將皆下意識遠離退後,護衛左右。
遂不懼其中內容,會被旁人聽去。
胡軫今日得了大功,在爲董卓安排守城後,未有發怒,相反如此冷靜,於劉祈之感官,不免有些變化。
《三國演義》裏,胡軫同華雄一道守衛汜水關,後爲程普刺中咽喉,如此命喪,可謂曇花一現。正史所記中,胡軫心胸狹隘,亦屬於一員悍將。
而事實上的胡軫,在劉祈觀察後,軍略方面,這些年從戰殺敵,也是多謀之輩。
至於對待下屬,只要能入其眼,併爲助力,胡軫多善待,亦多護短。
在胡軫等待中,劉祈說了件,讓胡軫有些瞠目結舌之言。
“若正常如此,黃巾軍首領死,其中潰退,漢軍乘勝追擊,自能大獲全勝。
然則廣宗、曲陽黃巾軍卻是不同,此爲張角嫡系。
於張角之崇拜,將軍可能想不到,但以張角死,於劉祈見,其多半會更加團結。
而論當下廣宗潰散黃巾軍還有多少?比我漢軍人多勢衆!
其若聯合起來,敢於拼命。
將軍認爲,我等漢軍可行拼命而戰乎?
尤其大軍內中,有不少募兵之卒,同與漢軍主力匯合,戰事一旦激烈,若是遭伏,只怕會再度兵潰。
此亦爲劉祈,以勸諫中郎將之言,正是爲我漢軍安危!”
劉祈道完後,不再多言,只是長嘆一聲。
見胡軫在做思索,他便主動將今日能發現張角的具體情形告知,便是張角可能誘他,以助隨行的黃巾軍重要人物離開之事,劉祈也未做隱瞞。
胡軫已是回神,聽完後,道:“當時情形下,看住張角,你之所爲,甚佳!
至於那可能逃走之人……”
論此,胡軫回頭,看了眼劉祈,道:“確實逃走了一人,於院後本有腳印,然於當時,我已親自動手,後又以一把大火,將之燒了個一乾二淨。
時張角之手下,皆死於我刀下,故再無人會知也!”
胡軫再度給了他意外,劉祈沒想到,於此細節方面,胡軫都考量到了,他回道:“將軍處事細微,劉祈不如也!”
這句話是真心實意。
實於在張角授首後,他也想去看有沒有留下線索,防止此事事發,未來於之平添麻煩,可惜張角一死,涌入之人太多,又是熊熊大火,待使許案領人查看時,已成一片廢墟。
未曾想,這裏面還有胡軫手筆。
於劉祈所言,胡軫搖了搖頭,目視後方城池上的燈火,忽一笑道:“我記得,你鄉黨所言,你屬太祖皇帝護佑之人,每遇兇險,總可逢凶化吉,又多機遇……今日事後,我且不得不信也!
至於你方纔所言,我漢軍若不謹慎,或與接下來清剿廣宗黃巾蟻賊中,不幸敗之。
我細做思索,不無可能。
中郎將之性格,常人卻是難以更改……
而如此觀之,我部能留守廣宗,躲避接下來禍患,可算因禍得福!”
這胡軫性情多變,竟也信那傳言之語,劉祈不知如何對答,他沉默間,耳邊又有聲音傳來,聽罷後,後背隱有冷汗冒出。
“我觀你今日如此反常,不惜爲中郎將留下懷印象,亦要議此事,莫不是故意如此?”
一行人正好到達了營舍,胡軫也沒想劉祈會給予回答,只是自語道:“這一段時間以來,我見你,思慮甚遠,因是不看好中郎將之前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