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江湖夜雨十年情 >第十八回:當是否(6)
    周玉成見無人再上來挑戰,呵呵笑道:“賢弟,今日一戰,你南天門威震天下,做哥哥的臉上也有光彩。來來來,我敬你一杯慶功酒!”江晚舟向瑩萍瞧了一眼,瑩萍緩緩搖頭。江晚舟自也十分惱恨李豐糧的強橫,但一來不敢泄露身份,適才飛杯擲解童正祥的穴道,幾乎已被周玉成看破;二來這柄寶刀如此厲害,實是生平從所未見的利器,若是上去相鬥,先已輸了七成。

    只見李豐糧得意揚揚的舉起酒杯,正要湊到脣邊,忽聽得嗤的一聲,一粒鐵菩提向他酒杯飛了過去,想是有人發暗器要打破他的酒杯。李豐糧視若不見,仍是舉杯喝酒。南天門大弟子叫道:“師父,小心!”李豐糧待那鐵菩提飛到身前,伸出手指,嗒的一聲輕響,將鐵菩提彈出廳門。衆人見他露了這手,雖然不直他的爲人,卻也有人禁不住叫了聲:“好!”

    那粒鐵菩提疾飛而出,廳門中正好走進一個人來。那人見暗器飛向自己胸口,也是伸指一彈,說道:“便這般迎接客人麼?”那鐵菩提經他一彈,立時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向李豐糧飛回。從聲音聽來,這一彈之力實是驚人,比李豐糧厲害多了。

    李豐糧一驚之下,不敢伸手去接,身子向右一閃。他身後站着一名吳司馬的武士,聽得風聲,鐵菩提已到身前,不及閃讓,忙伸手抄住,但聽喀的一響,中指骨已然折斷,疼得“啊”的一聲大叫。衆人見小小一枚鐵菩提,竟能在一彈之下將人指骨折斷,此人指力凌厲、內力渾厚,實是罕見罕聞,一齊注目向他瞧去。只見此人極瘦極高,左手拿着只竹杖,肩頭斜掛藥囊,一件青布長袍洗得褪盡了顏色,拖着雙破爛泥濘的布鞋,裝束打扮,便是鄉鎮間常見的大夫醫生,只是目光炯炯,顧盼似電,五官奇大,粗眉、大眼、大鼻、大口、雙耳招風,顴骨高聳,這副相貌任誰一見之後都永遠不會忘記,頭髮已然花白,至少已有五十來歲,臉上生滿了黑斑。他身後跟着二人,似是他弟子或是廝僕,神態極是恭謹。

    江晚舟和瑩萍見了當先那人還不怎地,一看到他身後二人,頓時吃了一驚,原來一個是老書生,正是瑩萍的大師兄王暢;另一個是駝背跛足女子,卻是她的三師姐徐雙雙。

    江晚舟和瑩萍對望一眼,心裏都是一般心思:“怎麼他兩個死對頭走到一起了?徐雙雙的丈夫尚登輝又去哪裏了?”

    瑩萍見江晚舟眼光中露出疑問之色,知他是問那個醫生打扮的是誰,緩緩的搖了搖頭,她也不認識。忽聽得“啊喲”一聲慘叫,那指頭折斷的武士跌倒在地,不住打滾,將一隻手掌高高舉起。衆人初時均感奇怪:“既然身爲大司馬的貼身武士,自有相當武功,怎地斷了一根指頭也抵受不起?”待見到他那隻手掌其黑如墨,才知原來是中了劇毒。

    這次羣英會,司馬府的衆武士都雄心勃勃,頗有跟各門派高手一爭長短之意,要顯得在京中居官的英雄確有真才實學,決不輸於草莽豪傑。這手指折斷的武士歸晏成龍所管,他見此人如此出醜,眉頭一皺,上前喝道:“起來,起來!這一點兒苦頭也挨不起,太不成話啦!”那人對晏成龍很是懼怕,忙道:“是,是!”掙扎着待要站起,突然身子一晃,暈了過去。晏成龍從酒席上取過一雙筷子,挾起那顆鐵菩提一看,見上面刻着一個“柯”字,臉色微變,朗聲說道:“蘭州柯子容柯三爺,你越來越長進啦。這鐵菩提上喂的毒藥可厲害得緊吶!”

    只見人叢中站起一個滿臉麻子的大漢,說道:“晏老爺,你可別血口噴人。這枚鐵菩提是我所發,那是不錯,我只是瞧不過人家狂妄自大,要打碎人家手中酒杯。我柯家暗器上決計不許喂毒,世代相傳,向爲禁例,柯子容再不肖,也不敢壞了祖宗的家規。”晏成龍見聞廣博,也知柯家擅使七般暗器,但向來嚴禁喂毒,當下沉吟不語,只道:“這可奇了!”柯子容道:“讓我瞧瞧!”走過來拿起那枚鐵菩提一看,道:“這是我的鐵菩提啊,這上面怎會有毒……啊喲!”突然間大叫一聲,將鐵菩提投在地下,右手連揮,似乎受到烈火燒炙一般。只見他臉色慘白,要將受傷的手指送到口中吮吸,晏成龍急出一掌,斫中他的小臂,叫道:“吸不得!”擋住他手指入口,看他大拇指和食指兩根手指時,都已腫了起來,色如淡墨。柯子容全身發顫,額角上黃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滲了出來。

    那醫生向着王暢道:“給這兩人治一治。”王暢道:“是!”從懷中取出一盒藥膏,在柯子容和那武士手上塗了一些。柯子容顫抖漸止,那武士也醒轉來。羣豪這才醒悟,柯子容發鐵菩提打李豐糧的酒杯,李豐糧隨手彈出,又給那醫生彈回。但醫生就這麼一彈,已在鐵菩提上餵了極厲害的毒藥。這等下毒的本領,江湖上恐怕只有一人。廳上不少人已在竊竊私語:“六奇閣主,六奇閣主!莫非是此人就是六奇閣主?”

    晏成龍走近前去,向那醫生一抱拳,說道:“閣下尊姓大名?”醫生微微一笑,並不回答。王暢道:“在下王暢,這是拙荊徐雙雙。”他頓了一頓,才道:“這位是咱夫婦的師父,六奇閣主武先生!”

    這“六奇閣主”四個字一出口,衆人都暗道:“果然是他。”但這四個字聽在瑩萍和江晚舟耳中,實是詫異無比。瑩萍更爲氣惱,心想這人不但假冒先師名頭,而這句話出諸大師兄之口,尤其令她悲憤難平。另一件事也使她甚是奇怪:三師姐徐雙雙原是二師兄尚登輝之妻,兩人的女兒也已長大成人,何以這時大師兄卻公然稱她爲“拙荊”?她料知這中間必已發生極重大的變故,眼下難以查究,唯有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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