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武官走了過去,離武先生五尺便即站定,將爭奪御杯以定門派高下的規矩說了,話一說完,立即退開,唯恐沾染到他身上的一絲毒氣。武先生微笑道:“尊駕貴姓?”那武官道:“敝姓巴。”武先生道:“巴老爺,你何必見我等害怕?老夫是六奇閣掌門,六奇閣精通製毒煉藥,雖會下毒,也會用藥治病啊。巴老爺臉上隱布青氣,腹中似有蜈蚣蟄伏,若不速治,十天後只怕性命難保。”那武官大喫一驚,將信將疑,道:“肚子裏怎會有蜈蚣?”武先生道:“巴老爺最近可曾和人爭吵?”
大都做武官的,和人爭吵乃是家常便飯,那自然是有的,那姓巴的武官驚道:“有啊!難道……難道那狗賊向我下了毒手?”武先生從藥囊中取出兩粒青色藥丸,說道:“巴老爺若是信得過,不妨用酒吞服了這兩粒藥。”
那武官給他說得心中發毛,隱隱便覺肚中似有蜈蚣爬動,當下更不多想,接過藥丸丟在嘴裏,拿起一碗酒,骨嘟嘟的喝下去。過不多時,便覺肚痛,胸口煩惡欲嘔,“哇”的一聲,嘔了許多食物出來。武先生搶上三步,伸手在他胸口按摩,喝道:“吐乾淨了!別留下了毒物!”那武官拼命嘔吐,一低頭,只見嘔出來的穢物之中有三條兩寸長的蟲子蠕蠕而動,紅頭黑身,正是蜈蚣。那武官大叫:“三條……三條蜈蚣!”一驚之下,險些暈去,忙向武先生拜倒,謝他救命之恩。廊下僕役上來清掃穢物。羣豪無不歎服。
江晚舟不信人腹中會有蜈蚣,但親眼目睹,卻又不由得不信。瑩萍在他耳邊低聲道:“別說三條小蜈蚣,我叫你肚裏嘔出三條青蛇出來也成。”江晚舟道:“怎麼?”瑩萍道:“給你服兩粒嘔吐藥丸,我袖中早就暗藏毒蟲。”江晚舟低聲道:“是了,乘我嘔吐大作、肚痛難當之際,將毒蟲丟在穢物之中,有誰知道?”瑩萍微微一笑,道:“他搶過去給那武官按摩胸口,倘若沒這一着,戲法就不靈。”江晚舟低聲道:“其實這人武功很是了得,大可不必玩這種玄虛。”瑩萍語聲放到極低,說道:“晚舟哥哥,這大廳上所有人中,我最懼怕此人。你千萬得小心。”江晚舟自跟她相識以來,見她事事胸有成竹,從未說過“懼怕”兩字,此刻竟是說得這般鄭重,可見這武先生實在非同小可,又想此人冒了她先師之名出來招搖,敗壞她先師的名頭,她終究不能袖手不理。
自他師徒三人進了大廳,瑩萍的目光從沒離開過他三人,只見武先生慢慢轉過頭去,和李豐糧對望了一眼。兩人神色木然,目光中全無示意,但瑩萍心念一動,已然明白:“他兩人早已相識。李豐糧知道我師父的名字,知道‘凱旋禪師’纔是真正的‘六奇閣主’。這位少林掌門卻也知道。”忽又想到:“李豐糧用來毒瞎郭前輩的斷腸草,原來就是這人給的!”
李豐糧寶刀鋒利,武先生毒藥厲害,八隻玉龍杯之中,只有一隻還沒主人。羣豪均想:“是否能列入八大門派,全瞧這最後一隻玉龍杯由誰搶得。”真所謂人同此心。頃刻之間,人叢中躍出七八人來,一齊想去坐那張空椅,三言兩語,便分成四對鬥了起來。敗者退下,勝者或接續互鬥,或和新來者應戰,此來彼往的激鬥良久,只聽得門外更鼓打了四更,相鬥的四人敗下了兩人,只剩下兩個勝者互鬥。這兩人此時均以渾厚掌力比拼內力,久久相持不決,比的是高深武功,外形看來卻是平淡無奇。吳司馬很不耐煩,接連打了幾個呵欠,說道:“瞧得悶死人了!”這句話聲音甚輕,但正在比拚內功的兩人卻都清清楚楚的聽入耳中。兩人臉色齊變,各自撤掌,退後三步。一個道:“咱們又不是耍猴兒戲的,到這裏賣弄花拳繡腿,叫官老爺們喝彩!”另一個道:“不錯!回家抱娃娃去吧!”兩人說着呵呵而笑,攜手出了大廳。江晚舟暗暗點頭:“這二人武功甚高,識見果然也高人一等。只可惜亂哄哄之中沒聽到他們的名字。”轉頭問戴玉堂時,他也不識這兩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