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有實體,修鬼道,但鬼是不會累的。
不會累就意味着……可以很久。
但是鏡月她雖然被崑崙雪山的靈草新塑肉身,但她歸根結底是個人。
所以到了後半夜,鏡月哪怕還沒有消化完,也沒有什麼力氣了。
就連段離不會有溫度的……都染上了溫度。
她的溫度。
好像只有這時,他身上似乎纔有了一些人的感覺。
他看着她慢慢陷入睡眠,然後拂開了她臉上的髮絲,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閉上了眼睛。
作爲一個鬼,他是不需要休息的。
但好像只有學着閉上眼睛,學着假裝呼吸。
便更像個人。
*
楚眠兒與夜無寂被侍從引到房間之後,那個侍從便飄走了。
看着這處處雅緻漂亮的房間,楚眠兒覺得自己的審美得到了一個質的提升。
她戳了戳用木頭做的雕花燈,雕花的花瓣如同蝴蝶翅膀一樣扇動,每一片都很薄,風吹過來之時便像真正的花一樣,隨風而動。
“小夜,你說段離怎麼知道傀儡王的藏身之處?怎麼知道我們和他在一起?”
夜無寂爲她將頭髮散開,回答道,“估計是客棧裏面有類似留影石一樣的東西,並且能傳到城主府。”
楚眠兒點了點頭。
那不就相當於住賓館發現有針孔攝像頭嗎?
如果這樣的話,幸虧沒有做奇怪的事,不然那簡直是太尷尬了。
楚眠兒用神識四處查探了一下,沒發現有什麼類似留影的設備,便放了個結界,然後便安心地摟着夜無寂睡大覺了。
醒來之時,發現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了。
按理來說,鬼城是不會有白天的。
可是段離當時爲了鏡月能住的習慣,便獨自一人去了蕪城城主墓裏,把天穹之頂給挖下來了。
天穹之頂變大,完全鑲嵌在鬼城天幕之上。
於是整個鬼城,都開始有了白天和黑夜。
所以整個城的鬼便如同正常人一樣生活,畢竟天穹之頂的‘陽光’,並不是真正的陽光。
楚眠兒伸了個懶腰,等待夜無寂給她梳好頭髮,整理好衣服,便一同出了房間。
侍從早已在屋外候着,說是城主與城主夫人設宴,請二位一敘。
楚眠兒雖然見過段離,也知道些他們的故事,但是並沒有親眼見過鏡月本人,自然是十分期待。
但也很可能段離又遇見了第二春,城主夫人並不是鏡月。
段離他……不會移情別戀了吧?
帶着期(八)待(卦)的心態,楚眠兒與夜無寂便跟着侍從來到了設宴的地方。
是一個八角亭,亭中央擺着兩個矮長桌,桌上都是些色香味俱全的佳餚,並且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壺散發着誘人香氣的酒。
鏡月則引着楚眠兒一起挨着坐。
這也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鏡月的長相很特別,氣質也淡雅,美貌與氣質兼備,身上有着若有若無的花香,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尤其是鏡月主動給楚眠兒倒酒的時候,兩人離得很近,她身上的花香順着風飄過來,讓人能直接溺在花海里。
楚眠兒微微抿了一口,眼睛一亮。
如同玉露一般,剛喝下去一點酒味也沒有,反而會有爽口的甜,而過了喉嚨之後纔會返回一絲絲辣。
看着楚眠兒驚喜的表情,鏡月溫柔笑道,“好喝嗎?”
“好喝,這叫什麼酒?”
鏡月笑了下,“這是我自己釀的,還沒有起名字,若是你喜歡,離開的時候我送幾壇給你。”
兩人以酒爲契機,很快打開了話匣子。
從桌子上各種各樣可口的菜餚聊到修界或者鬼城的大大小小八卦,再到一些楚眠兒倒背如流的土味情話。
最後,楚眠兒教會了鏡月剪刀石頭布。
誰輸了就喝一口酒。
最後兩人輸的贏的次數差不多,都喝了不少的酒。
雖說這酒並不醉人,但兩人都喝得面容紅紅,然後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鏡月比想象中要更好接觸,也並不忌諱地低聲說起從前跳舞之時遇到的趣事。
等結束之時,兩人奇妙的成爲了朋友,鏡月還送了一個木雕花朵給她。
“你在鬼城呆了這麼久,會不會想去人間城池看看?”
鏡月笑道,“段離他半個月會帶我出去在人間呆幾天,並且我在鬼城住了這麼多年,這裏便是我的家。”
對她來說,重生之前像浮萍,重生後,她陪着段離修煉,陪着他一次次突破,看着他一點點成長。
最後,他修煉至鬼王的境界,成爲鬼城城主。
就在他根基還尚不穩定的時候,卻首先選擇給她一個盛大的大婚儀式。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
數千鬼兵開道,從城門口到城主府,鋪天蓋地的紅綢似乎將天邊都染上喜色,讓鬼城的所有鬼都見證了城主夫人的美貌。
其實就是炫耀。
只不過,那些死相恐怖的鬼只能在屋子裏看,畢竟段城主下令,不能嚇到他的新娘。
他也將她保護的很好。
儘管她是人,但卻沒有任何一個鬼敢傷害她。
只要他一直在,鬼城於她而言,便是真正的家。
她笑着,整張臉上都是顯而易見的幸福,“眠兒妹妹,我從前也很傻,經歷了一些事後,並沒有輕易將我的心交給他。”
“可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她喝了口酒,“等我真正成長之後,知道他是值得的人,才知道什麼是謊言,什麼是愛。”
她溫和地撫摸楚眠兒的肩膀。
“你是幸運的,也比我更理智些。”
她貼在楚眠兒耳邊,似乎是有些醉了,“你和你道侶好配,他一直在看你,都沒怎麼和段離說話。”
楚眠兒聽了這話,看了眼對面桌的夜無寂。
恰好與他的眼神相對。
觸及到她的目光,夜無寂淺起脣角,深邃的眼似乎因爲喝了酒而泛上些朦朧水光,十分勾人。
他無聲脣語道,‘想你,想抱你。’
外表看起來冷漠難接近,結果就是個黏人大狗狗。
楚眠兒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側過頭看着鏡月,輕聲問道,“那個傷你的鬼傀儡,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