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野倏然回神，他內心又蠢蠢欲動起來，臉上卻是一派沉穩，“不急，先去看看你奶奶吧。”
老人家都睡得早，栩栩把沈星野領進去的時候林碧芬睡熟了。
胡麗娟在衛生間沖洗臉盆，看見栩栩領着一個陌生的男孩子進來，整個人愣住。
栩栩看了看林碧芬，轉頭以眼神詢問沈星野，沈星野就搖搖頭，用口型說：“明天再來吧。”
栩栩點頭，小聲和胡麗娟打了個招呼便和沈星野離開了病房。
食堂已經關閉了，兩個人走出院區，在雨中慢慢走。
沈星野將格子布的雨傘撐在兩人頭頂，傘並不大，倆人需要緊緊挨着才能避開雨滴。
栩栩提醒他還有一把雨傘，可是另一把就握在沈星野的另一隻手中，他並沒有要撐開的意思。
倆人從安靜的醫院路口拐出來，走到大馬路外面，晚上九點，食客已經很少，但不少餐館依然在營業。
“想喫什麼？”
栩栩彎着眼睛一笑，“這不是應該問你嗎。”
沈星野慢條斯理地說：“你選，我聽你的。”
栩栩眼神躲閃了下，側仰起臉，“……雨停了。”
“嗯。”
栩栩指着一家在營業的店，“喝點牛肉湯吧，暖胃。”
熱乎乎的牛肉湯，散發着濃郁的香味。喝一口加了油辣子的湯，再喫上一口皮薄餡多的餃子，整個人熨帖無比。
栩栩捧臉看着，沈星野點的東西比他往日的食量都大，不過他依舊喫得從容，完全看不出飢腸轆轆的樣子。
“星野哥哥，你是不是沒有喫午飯？”
沈星野喝過湯，嘴脣比平時看起來紅，襯得皮膚更白了。
栩栩不敢多看，匆匆移開眼，低頭玩起桌上的辣椒瓶。
沈星野說：“中午着急出門，確實沒喫，不過在機場吃了個漢堡。怎麼，我的食量嚇到你了？”
栩栩搖頭，“不是，我是覺得你不用跑一趟的。”
沈星野看了她一眼，稀鬆平常地說：“我想來。”
栩栩差點把辣椒瓶打翻，拼命轉移話題，“對了，我得給媽媽打個電話。”
沈星野笑笑：“好，給嚴阿姨說，晚點我送你回去。”
喫飽喝足，夜更深了。
走出店門，外面的雨也停了，馬路上飛馳着黃色的出租車。
栩栩站在馬路邊說：“媽媽叫你跟我一起回去，住我哥那屋。”
沈星野眸子亮亮的，“好。”
他揮手招停輛出租車，和栩栩坐進後座，窗外霓虹飛快移動，車內陷入安靜。
越是安靜，栩栩越感覺不自在。
她偷偷打量沈星野，發現對方也微微斜望着窗外，臉上表情有絲說不出的沉凝。
他在想什麼？
栩栩順着他的方向往外看，遠遠瞧見夜幕裏一座黑沉沉的摩天輪輪廓，沒有燈光，孤獨的立着。
“那是西區公園，你在看那個嗎？”
沈星野淡淡“啊”了一聲，他並沒看風景，腦子裏其實是在想怎麼開口和栩栩表白的事，可是不想暴露自己正在走神，他只能點點頭：“嗯，我就是好奇摩天輪爲什麼不開燈呢。”
栩栩望着遠處，“去年就閉園了，只是還沒拆。星野哥哥，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虞城嗎，我們就是去的西區公園。”
“你是不是很捨不得？”
栩栩頭輕輕仰靠着，靜靜看着遠方，路燈的光從她眼眸間飛掠而去，牽扯出幾許惆悵，“總會有那麼一點，畢竟是我們這代人的童年記憶嘛。”
沈星野轉頭注視她良久，忽然對司機說：“叔叔，去西區公園吧。”
栩栩立即拉住他，“很晚了。”
沈星野安慰道：“反正我跟你一起回去，你怕什麼。”
栩栩不說話了，由着汽車駛離原本路線，開往了西區公園。
西區公園廢棄有段時間了，大門口只有兩盞小燈，門崗亭倒是亮着，裏面有個大叔一邊烤着小太陽一邊看電視。
栩栩看沈星野直衝衝往公園裏面走，心中打退堂鼓，“星野哥哥，咱回去吧，這裏有人守的。”
沈星野笑道：“沒事的，你等我會兒。”
栩栩站在原地，就見沈星野幾步跑到門崗亭，裏面的大叔把窗戶打開，沒等沈星野開口就說：“別在這逗留，這裏閉園了。”
沈星野趴到窗戶上和對方說了幾句話，又掏出什麼東西遞過去。
栩栩縮着肩膀等着，看見大叔探頭朝自己望了望，然後就出來用鑰匙把最邊上的小門打開了。
“栩栩，過來。”沈星野站在門邊。
栩栩跟着他進了西區公園，裏面的設施都斷了電，只有供保安巡園的基礎照明路燈還亮着。
栩栩有點害怕，沈星野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掙扎。
兩個人沿着景觀大道往裏走，沈星野走在前，栩栩跟在他半步後的位置。
兩人似乎都有心事，周圍很是安靜。
栩栩試着打破這種異樣的氣氛，“星野哥哥，你剛纔是不是給大叔錢了？”
“進公園當然得買門票了。”
“哦，是的……”
這一刻，她無比嫌棄自己的詞窮。
沈星野忽然站住，“栩栩，這片湖是不是小時候我們拍照的地方，我記得這裏能拍下西區公園四個字。”
栩栩轉頭一看，“啊”了聲，“原來是這裏，小時候覺得這湖好大，如今再看原來只有這麼一丁點，可惜西區公園四個字已經拆了……”
栩栩望着湖出了會兒神，一回頭，發現沈星野仍保持着注視自己的動作。
乍然對視，栩栩怔忪了一瞬。
他一直在看自己嗎……
他的眼神向來幽深，遠處的一點昏昧燈光落進其中，眸子似點漆一般。栩栩趕緊轉移目光，卻看到了他優越的鼻子，以及帶着笑意的脣。
他的脣動了動，輕輕說：“公園不在了，但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沈星野的臉離她很近，此刻他的神情猶如幽靜的深海般不可探尋。
栩栩整個人微不可查的一僵，飛快將視線從他那勾人的脣上移開，小聲說：“我們都長大了，你怎麼可能永遠陪着我……”
“如果我就想永遠陪着你呢。”沈星野語氣很輕，嘴角還帶着慣有的溫柔微笑，但栩栩就是聽出了一絲急迫。
她的腦中轟的一下，短暫失去了思考能力。
“星野哥哥，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