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菲斯是怎麼把我做出來的。安琪，妳應該想起來了吧？」
利維坦彈指一聲，沙灘上的其它東西，貨櫃、船、用木頭搭建的平臺……全部都在轉瞬之間消失，金黃色的沙灘上剎時只剩下
他們兩人。
「a級機器人的人工智慧沒什麼了不起。赫菲斯擅長的，不過就是把人類的大腦數據化、再製作成與機體相容的人工智慧。他
的三臺機器人之所以有這麼豐富的個性和情緒，都是從人類的大腦修改過來的。」
利維坦燦爛一笑，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齒。
「我也是被這樣製作出來的喔。妳還記得嗎？那個機器、現在被叫做『遊戲艙』的那個東西，早在很久以前，妳就已經進去過
一次了。」
「……。」
「妳是神與畜的乖孩子，用妳做出的人工智慧一定也很聽話，高宇維肯定會很高興。」利維坦說：「赫菲斯果然成功了，新的
人工智慧非常優秀，也非常乖巧，就像妳一樣。它有了一個非常帥氣的名字──利維坦，因爲它擁有壓倒性的力量，能夠吞噬
一切。」
「……。」
那時候的赫菲斯還沒有雙腳。
里奧太難控制、李晴煬個性太爛、江雲格稱不上人類、謝綠的脾氣很糟……赫菲斯想了半天，男孩煩惱時所皺起的眉頭，檸檬
到現在都還記得。
「所以我們纔會長得一模一樣。」
檸檬開口，伸手碰觸着利維坦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五官，語帶感慨地說：
「利維坦是用我作出來的人工智慧……所以，我就是利維坦。」
她平靜地看着眼前的人，緩緩開口：
「而你，安奇羅。你是利維坦，可是，利維坦也是我，所以……」
「所以安奇羅（angelo）就是安琪（angel）。」
利維坦直接幫她接話，完完全全的肯定句。
「我啊，爲了做點區別，才選擇變成男孩子的模樣。事實上，安琪就是利維坦，利維坦也就是安琪。安奇羅，不過只是利維坦
故意塑造的、男生版的安琪罷了。」
利維坦唸了一段很像繞口令的話，意思是：利維坦、安琪、安奇羅，三者其實都是同一人，他們全都來自於檸檬──里奧的獨
生女、神與畜第十五幹部、多次自殺未遂的那個十三歲女孩。
「可惜，我並不是大家所想的『乖孩子』。」
檸檬將手從利維坦的臉上放下來，垂着頭說：
「你也是，所以，我們都變壞了。」
「是啊，我開始與高宇維爲敵，妳也開始反抗了神與畜。我果然是用妳作出來的人工智慧，連反抗的對象都一模一樣。」利維
坦習慣性地微笑。
「所以你才用『安奇羅』的身分接近我，還口口聲聲說愛的人是我。」
檸檬的腦中閃過「安奇羅」的那些無理頭的求婚畫面，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一點都不好笑。
「你就是我，你最愛的人就是我，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檸檬』有多想離開神與畜，所以你……」
利維坦突然快步走到海岸邊，打開雙手，笑着對空大喊
「快看啊，安琪！天底下還有哪個世界比這裏更好？只要妳喜歡，哪怕是妳最愛的藍王傑森，我都能當場變一個出來給妳！忌
妒派對是爲妳而存在的，這裏沒有神與畜，沒有高宇維，也沒有里奧，只有妳喜歡的東西。只要妳點頭，我就能立刻關閉伺服
器，不再讓任何人進來打擾我們！」
說完，利維坦轉身，朝檸檬發出了邀請。
「我纔是這世上最愛妳、也最懂妳的人，就像神話中的沙利葉與利維坦一樣，所以安琪，跟我一起走吧！」
他燦爛一笑，散發着純白無瑕的光芒，耀眼地令人難以直視。
「和我一起留在這裏，好嗎？我一定可以給妳幸福，所以答應我吧！安琪。」
「……。」
看着那隻朝自己伸出的手，檸檬沉默了許久，遲遲沒有給出迴應。利維坦說的完全沒錯，留在這裏，不只能讓傑森他們都回現
實世界，還能實現她離開神與畜的願望。反正現實世界的「壞孩子」遲早都會被高宇維除掉，那麼，快快樂樂地活在忌妒派對
裏，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何況她真的累了。
爲了離開，她自殺了無數次，甚至欺騙周遭的每一個人。機關算盡這麼久，這一次，檸檬真的想好好休息了。
「……。」
她緩緩擡頭，不知道是利維坦故意的，還是忌妒派對的景象剛好如此。好像被連在一起般，此刻的海與天空，竟呈現出一模一
樣的藍色，連深淺都完全相同，一時之間竟分不出哪個是海、哪個是天。她的視線如今沒有利維坦，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藍色。
「……。」
檸檬發現，自己之於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小、太小了。她這麼辛苦地活、這麼辛苦地追逐目標，卻什麼也無法改變，世界還是
按照高宇維的規律運轉，渺小的她沒有能力去扭轉這一切，她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與現實妥協這樣的選項。
「安琪？」
利維坦的話打斷了檸檬的思緒。只見他微微偏頭，眨了眨琉璃色的眼睛，好像在確認檸檬的意識是不是還在。
「怎麼了？在想什麼嗎？」
「……。」
檸檬輕輕閉上眼睛，再緩緩睜了開來，終於把視線從藍色的海，移回到利維坦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上。
「對不起。」
檸檬開口的瞬間，利維坦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對不起……利維坦，對不起。」
檸檬兩手抓着自己的衣襬，看起來十分緊張。此時的她總算明白，原來面對自己，竟然需要這麼大的勇氣。
「我沒辦法跟你一起走，因爲…因爲……」
她擡頭，對上了利維坦那雙錯愕的眼睛。
「我早就，不想離開神與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