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凝睇着她的平凡的側臉,姬無憂輕嘆道:“暄兒可知,自你離京之後,我有多想你”
聽他此言,端木暄心下微顫
擡手,自茶壺裏倒出些許水來沖洗着茶杯,端木暄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想的,只怕是我煮的茶吧”
“暄兒真的只如此覺得麼”
凝睇着她,姬無憂的眸裏,蘊含着晶瑩的光華。
每個人,都有命定之人。
仿若如他一般
自小,他便遠離父母,在大楚長大,表面上,他花心風流,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並非不會動情,而是要遇上對的人
今生,他只怕永遠都不會忘記。
那日,雨後,在他的車輦中,當丫鬟爲端木暄換上乾淨的衣衫後,他初見她時的震驚
是的
震驚
並非只是因爲她的美。
更因爲,她讓他的心,彷彿活了過來,一下,一下的,跳的更加歡快了些
是以,在後來,他送她入宮,卻也整日長在了初霞宮中。
世人都道,他是覬覦皇上後宮的三千佳麗,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覬覦的,無非只是太后宮中,那個小小的宮婢
之餘這些,他相信,端木暄該是有所感覺的。
但,她卻一直不曾正面迴應過。
端木暄知道,姬無憂一直都在看她。
但她,卻半晌兒未曾擡頭。
“暄兒怎麼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可以喝到暄兒煮的茶了。”垂首,將茶杯注滿茶水,她微微一笑,遞到姬無憂面前。
“但願日後能夠天天喝到暄兒煮的茶”脣角的笑,並未因端木暄的話而消失不見,姬無憂攏起袖擺,自端木暄手中接過茶水。將茶杯送到鼻尖處先嗅了嗅,他方淺啜一口。
“茶香入口,濃香不散”
對端木暄笑着,姬無憂不禁滿足的喟嘆出聲
輕笑了下,端木暄再次爲他將茶杯斟滿。
放下茶壺,端木暄悠悠擡眸,卻又不偏不倚的望進姬無憂幽深的眸底。
剛剛離了壺把的手指輕顫了下,她輕笑着問道:“翠竹如何了”
她,可是將翠竹,託付給他了。
輕輕淺啜了口茶,姬無憂嘆道:“在阿煦身邊”
“怎會在他身邊”
端木暄的眉,因姬無憂的話,微挑了下。
隨即,姬無憂便將在長寧的經過,一一與端木暄講了。
聽完他的話,端木暄不禁輕輕一嘆
看樣子,那個人,還是沒有死心。
是嫌折磨的她還不夠麼
不過這樣也好
只要他一天找不到她,翠竹在他那裏,應該還不至於有危險。
“你爲了他,捨棄了xing命,卻爲何不留在他的身邊”
看着端木暄哀聲嘆氣的樣子,姬無憂放下茶杯,問出了當初迎霜也曾問過的話。
“他的心裏,並沒有我。”
擡眸,與姬無憂對視,端木暄苦笑道:“等到將來,他得了天下,當了皇上,便有了整座後宮。在那個地方,得不到帝王的愛,沒有哪個女人,可以一世榮寵,而我,則更不會天真的以爲,一次救命之恩,可以換得在那深宮裏一生平安”
在後宮,你不想害人,別人不一定就不會害你
與其留在他身邊,被他傷害,被其她女人迫害,她寧可,遠離他
只懷抱一個可以好好活着的願望,找個地方,將生命繼續下去
“暄兒的意思,我大約懂了。”如沐chun風的一笑,姬無憂的眸色,漸漸變得深邃:“不過暄兒一定要記得我說過的那句話”
眉心,輕輕一顰,端木暄思忖着他所指的是哪句話
“我願守你一世”
凝着她好看的眸子,姬無憂悠悠重複道。
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僵
因他的話,端木暄展顏一笑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可她,想問他的是
他如此待她,值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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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是夜,仇府前廳。 因出去數日,纔剛剛回府,加之姬無憂也在,爲盡地主之誼,仇御風特意命膳房做了一桌子好菜 席上,仇婉若像個孩子似得,總是不離仇御風左右。
這讓端木暄看了,不禁觸景傷情,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兄長。 感覺到她的悲傷,姬無憂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
眉梢輕擡,轉而望進他溫煦的眸中,端木暄莞爾一笑
恰逢家丁端上一道海味,仇御風笑了笑,夾起一塊魚肉,放到仇婉若碗裏,並十分客氣的對端木暄招呼着:“姬夫人嚐嚐,這是我剛從南邊帶回的特產松魚” “仇兄不必客氣” 彎了彎嘴角,姬無憂代勞,也往端木暄碗裏夾了一塊
眉心,輕皺了下。
看着自己碗裏的魚肉,端木暄忽然一點都提不起喫的興致
“暄兒”
見她怔怔出神,姬無憂垂眸凝着她的眼睛。
“呃”
輕笑了下,端木暄勉強夾起碗裏的鮮嫩的魚肉,剛想要塞進嘴裏,卻忽然因那淡淡的魚腥味而皺起眉頭。
見她如此,姬無憂剛想要問個究竟,卻見慌忙中掩住口鼻,陡然起身向外奔去。
“姐姐”
“我去就好”
對迎霜擺了擺手,姬無憂隨即跟了出去。
“嘔”
雖是極力壓制,卻仍是沒能阻擋胸腹間奔涌而來的酸澀。
來到門外,端木暄哇的一聲,不停嘔吐起來。
在她的身後,將她不停嘔吐的樣子盡收眼底,姬無憂的眉心,一直是緊擰着的。
眉心,蹙的極緊。
自嘲的一笑,端木暄終於知道,這陣子,自己爲何總是沒有力氣了。
其實,自上月天葵未至,她便該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眸中,氤氳之氣漸漸繚繞,終是化作淚水,不爭氣的自眼角處滑落。
在那一夜
她,竟然懷了軒轅煦的孩子
老天爺,還真是喜歡跟她開玩笑
緊握着嘴的雙手,止不住的輕顫着,她艱澀的閉了閉眼。
身後,姬無憂白色的長衫,隨風飄揚。
此刻,他目光深邃,神情莫測。
許久,終是輕輕一嘆,他修長的手指,緩緩落在端木暄的頭上,隔着她頭頂的烏黑髮絲,輕輕用力,想要籍此將她心底的痛楚撫去。
感覺到她的輕顫,姬無憂的脣角,泌出一絲淺笑,語氣格外溫柔的道:“暄兒別怕,一切都會好的”
身子,仍是止不住的輕顫了下,端木暄輕輕回頭。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看着姬無憂含笑的俊臉,她深吸口氣,而後喟然一嘆
無論日後如何,此刻,在她的心底,已然有了決定
伸手,撫摸着自己還未隆起的腹部她覺得,這也許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禮物
緩緩的,伸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姬無憂輕輕着:“以後,要辛苦你了,在那之前,所有的事情,就由我來擔”
聞言,端木暄眸中,氤氳頓生
眼前的這個男人,一直溫暖着她的心。
可,今生,她卻註定負他
仇家的晚宴,大都用的上好食材,可這些在喫在端木暄嘴裏,卻如同嚼蠟一般。見端木暄一直如此,姬無憂便以她身子不適爲由,與仇御風說了一聲後,便準備帶她回住處。
起先的時候,仇御風還熱絡的要幫着請大夫,但在與姬無憂的言談之中,他大約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只連道恭喜,便差阿忠送他們回去。
回到住處,迎霜只道端木暄喫不慣仇府的菜,便親自下廚,爲她做了幾道清淡的小菜。
屋裏,端木暄早已躺下。
見迎霜端着飯菜進屋,原本坐在牀前的姬無憂站起身來:“我先去找仇兄談談”
“嗯”
知他是要跟主家說暫居的事情,端木暄請點了點頭。
目送他出去,她轉頭看向迎霜:“我還不餓,你何苦又親自下廚”
她的話,說的極輕,語氣裏是對迎霜滿滿的感激。
“方纔在飯桌上,姐姐什麼東西都沒喫,哪能不餓”看着牀上病懨懨的端木暄,迎霜的眉頭,一直都是緊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