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軒轅煦怒火,戶部侍郎忙掀起袍襟,跪落在地,一連委屈苦惱的稟道:“今年之後,爲儲備軍資,皇寧王動用了國庫大筆儲銀,此刻,國庫之中,當真是拿不出銀子的。”
聞言,端木暄黛眉輕皺,若有所思的看向迎霜。
以前,她曾聽迎霜說過,即便身爲皇上,有的時候,也不能隨便動用國庫的儲銀。
可眼下,戶部侍郎卻說,在兩軍對壘時,那些儲銀早已被用作軍資。
這裏面,明顯該是有些貓膩的。
但他既是這麼說了,那麼,這筆儲銀,即便是追查到軒轅颺身上,也只能不了了之。
畢竟,仗,已經打過了。
期間耗損的財力物力數不勝數,根本就無從查起。
輕擡臻首,對上端木暄疑惑的眸子,迎霜苦笑了下。
她知道,端木暄在疑惑什麼。
雙脣緊緊抿起,她無奈低嘆道:“如天下人共知的,先皇並未將皇位傳給他,而他,之所以能夠登基稱帝,其中,根本是提前將國庫裏的儲銀許了人,以此來換得朝中重臣的擁立。”
聞言,端木暄微微釋然。
爲了登上皇位,軒轅颺將國庫裏的銀兩,分給了擁立他的朝廷重臣。
而在他任內,朝廷若要用銀子,除了每年賦稅所得,便只能去跟商人們去借。
是以,纔會有了堂堂一國之君,跟天下第一首富借錢的尷尬境遇。
想來,這皇上,雖是萬人之上。
有的時候,卻也是不好當的。
在端木暄暗暗腹誹之際,御書房內,戶部侍郎和工部侍郎雙雙告退。
隨即,阮培忠又打發走了進軍首領杜奎。
一時間,房內,便只有阮氏父子和軒轅煦三人。
脣角,輕輕一勾。
端木暄大約猜到,此刻他們三人要討論的話題爲何了
“王爺”
輕咳一聲,打破沉寂,阮培忠對軒轅煦躬了躬身,卻不曾言語。
見狀,軒轅煦也不着急,只輕輕端起茶盞,無比悠閒的淺啜一口:“折騰了整整一日,合着左相也該累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王爺”
再次開口,阮培忠老眉深皺:“如今天下大定,朝中之事今晚也商議的七七八八,關於皇后之位”
脣角輕翹,偏房內的端木暄不禁莞爾。
果然讓她猜對了。
不過
她和他,可是有約在先的。
雖然她並不稀罕皇后之位,但卻也不想讓阮寒兒去坐。
思緒至此,她不禁輕咳一聲
劍眉微攏,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軒轅煦的視線,輕飄飄的掃過偏房方向。
“本王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此事,乃是後宮之事,需本王先跟太后議過,方可做出決定”模棱兩可的微微一哼,他看向阮培忠。
他,並非是卸磨殺驢。
只是,阮家如今手掌重兵,勢力已然太大。
那皇后之位,他並沒打算給阮寒兒,更不可能給阮寒兒。
聽他此言,偏房裏的端木暄眉腳輕動。
心下,思緒連連。
她篤定,阮培忠此刻得不到準話,定不會死心。
果然,如她所料
微微擡眸,阮培忠的臉色,已然發生了幾分變化。
朝着偏房方向微微側目,他原本緊皺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些。
再次垂首,他暗地裏拉着阮浩然一把,低聲說道:“此事非同小可,還請王爺謹慎斟酌”
邊上,阮浩然一直立而不語。
這會兒被自己的父親一拉,忙也跟着垂眸拱手道:“還請王爺謹慎斟酌”
見此情景,端木暄不禁微微一哂
他們父子,表面上,是在請求軒轅煦。
實則看似請求,卻蘊着濃濃的逼迫之意。
但,依着她對軒轅煦的瞭解。
這樣,不但不能逼他就範,只能適得其反,會讓軒轅煦心生反感。
脣角,輕輕一勾。
這個話題,端木暄已然沒有心情再繼續聽下去。
“走吧”
與迎霜相視一笑,端木暄悠悠轉身,手撫肚子,作勢便要向外走去。
“王妃不想聽聽結果了麼”
狐疑着,迎霜急行幾步,儘量壓低聲音,輕輕問着。
淡淡一笑,端木暄道:“即便你我再聽下去,只怕這個問題,在今夜也不會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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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出門之時,恰逢榮昌過來。
“嗯”
長長的應了一聲,端木暄垂首笑看着自己的肚子:“如今我這身子重了,再經不起像以前那麼折騰了。”
“那奴才送王妃回去歇着。”
擡手,榮昌作勢要送端木暄回去。
從南陵到京城,一路上,他隨侍端木暄左右。
莫說身懷六甲的端木暄會累。
就連身爲男人的他,都有些喫不消呢
榮昌要送,端木暄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伸手,搭在他的腕上,她回頭望了眼迎霜,擡步向外走去。
幽暗冗長的甬道上,端木暄一步步的向前走着。
氣氛,稍顯冷凝。
她微微側目,看着榮昌:“王爺可說過,府裏的內眷何時入宮”
恭謹的笑着,榮昌回道:“待明日王爺上過早朝,定了登基之日,奴才會先去請了太后懿旨,再着手接府中內眷進宮。”
“如此甚好”
輕輕點頭,端木暄不再言語。
不遠處,有個小太監一路碎跑而來。
微微蹙眉,端木暄腳步微頓。
榮昌見狀,不由輕斥出聲:“哪裏的奴才,如此冒冒失失的,不知在翌庭宮內不得疾行麼”
被他一嗓子嚇得渾身一哆嗦,那名小太監停下腳步,怯生生的擡眸看向榮昌。
待他看到榮昌身邊的端木暄時,忙戰戰兢兢地上前行禮:“奴才給王妃請安,奴才該死,衝撞了王妃玉駕。”
此人一出聲,端木暄便明顯感覺到迎霜扶着自己的手微微一僵
輕輕的,迎霜附耳告知端木暄,此人名喚鄧順,是軒轅颺以前的奉茶太監。
心下了然,端木暄微微垂眸,細細打量着着眼前的小太監。
“平身吧”
藉着昏暗的燈光,見鄧順的外衣上,有雪花初融的痕跡,端木暄淡淡出聲:“何事如此匆忙”
“這”
面露忐忑之色,小太監眼神左右躲閃。
見他如此,端木暄哂然一笑。
不過,她說話的語氣,卻冷的滲人:“你是想進去替納蘭湮兒與王爺傳話吧”
鄧順身上明明是剛淋過雪的,加之他以前的身份,端木暄很容易,便將他此時的行爲跟納蘭湮兒聯繫起來。
聞言,鄧順渾身一僵。
緊接着,便見他普通一下跪落在地,體弱篩糠的顫聲道:“王妃贖罪”
暗道一聲果然,端木暄臉上的笑容斂去。
擡眸,細細觀察着端木暄的臉色,榮昌斥責道:“大膽鄧順,你拿了齊王妃什麼好處”
心底,極爲緊張,鄧順忙脫口道:“齊王妃說王爺若知道她還在雪中等着,一定會與她相見,到時,她許給奴才,許給奴才一生富貴無憂”
話,說到最後,鄧順的聲音,已然細若蚊蠅。
“一生富貴無憂麼”
脣角,又一次涼涼勾起,端木暄冷嘲的笑了笑,便又再次擡步。
不過,此次,她要去的,並非恩澤殿。
而是,翌庭宮門口
夜空中,炫目的白,透着極寒的冷,飄灑而下。
漫天飛雪下,納蘭煙兒,身負紫色輕裘,如盛開的紫羅蘭花,神祕而高雅。
初時,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以爲總算等到了軒轅煦。
可當她眸華輕擡時,滿目的光華,卻在瞬間隱去。
嫣紅的宮燈下,自翌庭宮宮門處走出的,並非她一直苦等的軒轅煦
此刻,站在高階之上的人,身負一襲硃紅錦緞披風,遠遠看去,端莊雍容。
那人,不是別人,而是當初救走軒轅煦的端木暄
緩緩的,目視端木暄一步步走下臺階,納蘭煙兒呼吸一緊,卻仍是十分驕傲的微揚着頭。
“這天寒地凍的,齊王妃一人自此苦等,不冷麼”腳下的雪,已然沒過了腳面,一步,一步的,端木暄由迎霜扶着,如履薄冰一般,走的十分謹慎。
“你怎麼來了”
因呼嘯在面上的雪花,而微擰着眉心,納蘭煙兒有些木然的出聲問着。
“本宮,只是過來知會齊王妃一聲,你派去傳信的奴才,被本宮攔下了。”
視線,一眨不眨的望着納蘭煙兒。
看着她花容微變,端木暄脣角輕勾着在她身前不遠處站定,復又輕嘲的笑笑:“齊王妃可是忘了,你眼下在等的人,與我是何關係像齊王妃這般美貌,卻又心如蛇蠍的女人要見王爺,誰知會不會再行謀害之事你覺得我不該過來看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