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茶藝,並不差。
只不過,比之端木暄所煮的茶,略略差了一些
在喝着她煮的茶時,姬無憂感受不到端木暄能給他的那種感覺
此刻,他不得不承認。
原來,他喜歡喝端木暄所煮的茶,除了因爲她煮的茶,是真的好喝。
最重要的是,煮茶的人
雙眸,一直凝着姬無憂的面容。
見他並未因自己對端木暄的輕視之語,而出現任何情緒變化,軒轅嬡心絃微松,“有句話,本宮一直想問你”
“長公主儘管問來”
微微聳眉,姬無憂點了點頭,一副知無不答的表情。
眸華輕閃,長公主直接問道:“對於端木暄,你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原本平靜的眸子微微一滯,姬無憂輕輕擡眸,只眨眼之間,他的眸底又如方纔一般平靜無波,“對於皇上的女人,我沒有一點想法。”
“果真”
若真的沒有想法,何以在過去幾年,他每日守在初霞宮。
對於姬無憂所言,軒轅嬡並未採信
“過去幾年,皇上不在京城,我是受他囑託,這才每日前往太后宮中與她老人家談笑解悶。”洞悉軒轅嬡心中所想,對她投以一個信不信由你的眼神,姬無憂悠悠嘆道:“我自小喜好美~色,這你是知道的,她的容貌如何,你也是看到的。我與她走的近,無非只是喜歡喝她煮的茶,若你一定要將我跟她送做一堆,我也懶得計較”
他,本不用對長公主解釋的如此清楚。
但,一切爲了端木暄。
他卻這麼做了。
聞言,軒轅嬡脣角輕翹。
眼神微緩,她輕聲說道:“想來,是我誤會她了”
眉梢輕擡,姬無憂面色疑惑的端着軒轅嬡。
紅脣一彎,長公主看向姬無憂:“皇上前陣子逃亡的時候,到過安陽,你可知道”
“這個我知道”
姬無憂微微點頭,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說下去。
與他對視一眼,軒轅嬡哂然一笑,“那時候,本宮以爲她既嫁給了皇上,還跟你曖昧不清,根本就是貪婪心作祟,喫着碗裏的,佔着鍋裏的。”
“然後呢”
姬無憂提起茶壺,動作輕盈的往茶杯裏斟着茶水。
“然後”
輕哼一聲,想起端木暄的反應,軒轅嬡撇了撇嘴:“本宮警告她離你遠些,莫要破壞了皇上和你之間的關係”
當日,她遷怒於端木暄,讓她遠離姬無憂,雖是出自於自己的私心。
但,在姬無憂面前,軒轅嬡根本不可能實言相告
是以,此刻,她爲自己喫醋的舉動,尋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聽了她的話,一直都低垂着頭的姬無憂,眸光一寒。
這些,端木暄從來不曾與他提及
“若她長成傾城禍水也就罷了,平庸如她,根本就入不了我的眼,更逞論破壞我跟皇上之間的關係了。”心下微冷,他的脣角上,卻揚起一抹笑靨:“長公主多慮了”
“現下看來,確實如此”
輕笑着,接過姬無憂手裏的茶壺,軒轅嬡準備再煮一壺新茶。
門外,侯府管家姬恆步履匆匆的進到暖閣之內。
恭敬的對兩人躬了躬身,姬恆垂首稟道:“啓稟侯爺,宮裏來人,說是太后傳長公主回宮”
聞言,軒轅嬡黛眉微蹙:“來人可說所爲何事”
“未曾”
姬恆搖頭回道:“來人只說太后震怒,讓殿下立即回宮”
“本宮知道了”
微微擺手,軒轅嬡示意姬恆下去。
“奴才告退”
擡眸,睨了眼姬無憂,見他對着自己點頭,姬恆躬身退出暖閣。
眸華輕擡,望入長公主眸中,姬無憂輕聲問道:“長公主可知太后何以震怒”
“莫不是”
輕咬脣瓣,稍作沉思,長公主嬌顏微微一變
“公主”
見她如此,姬無憂輕喚她一聲。
薄脣緊抿,軒轅嬡懊惱的迎向姬無憂的視線:“今早本宮進宮的時候,聽說母后一早便傳了端木暄,昨日她剛剛頂撞了本宮,因一時不忿,本宮就在初霞宮裏,攏上了檀香”
心底,咯噔一下
姬無憂神情微變,不過很快想到方纔見時,端木暄母子無礙,只瞬間,他便又恢復如常。
“長公主可想過,她肚子裏懷的,是皇上的孩子”眸華一斂,他看着長
見姬無憂變臉,軒轅嬡的臉色,也跟着難看起來。
“她這不是沒事麼”
訕訕一笑,她終是妥協道:“本宮只是看不慣她的一些作爲,與她倒沒什麼深仇大恨,今日既是你這麼說了,日後本宮不再爲難她便是”
輕輕一哂,對她的保證不置可否,姬無憂只道:“眼下看來,太后震怒,該是與此事有關,長公主還是早些回去,與太后多說些好話爲好”
只當他是在關心自己,軒轅嬡輕輕點頭。
太后是她的親生母親
即便再如何動怒,也不會真的拿她怎樣。
是以,她並不擔心回去之後會什麼不好的下場
自座位上起身時,暖閣外隨侍的丫頭已然拿了披風進來,任她與自己披上,軒轅嬡對姬無憂不緊不慢道:“本宮先回去了,若是無事,這一兩日再過來與你煮茶”
如沐chun風的一笑,姬無憂站起身來,對軒轅嬡微微頷首。
悠悠轉身,軒轅煦狹長的鳳眼略略瞥了姬無憂一眼。
臉上的笑漸漸冷凝,她擡輕輕擡步,離開暖閣。
她自小,在宮中長大,心機絕不會如普通女子一般單純。
聰明如她,怎會不知,姬無憂其實是在竭力保全端木暄,不過如今他與端木暄之間已無可能,看他的樣子,也不想再爭些什麼,那麼她大可順了他的心思,不再找端木暄的晦氣
待到長公主一走,姬無憂的臉色,也漸漸低沉下來。
“侯爺”
進入暖閣,姬恆手裏端着一封書信。
“家裏的信麼”眉心輕皺,他微微擡手。
“是”
輕應一聲,姬恆將書信遞給姬無憂。
輕輕的,拿着書信行至書桌前,姬無憂動作輕盈的將信打開。
入目,是一張空白的宣紙。
紙上,空無一字
垂首,自桌邊取來一隻盛着不明液體的托盤,他將書信置於液體之中。
原本空白的宣紙上,濃墨小楷躍然其上。
雙目,一動不動的凝視着紙上的字跡,姬無憂的面色,慢慢的浮上一層厚厚的陰霾
見狀,姬恆關切問道:“可是家裏出事了”
沉默許久,姬無憂輕嘆一聲。
緩緩落座,他未曾去見姬恆,只是語帶瀟然道:“兄長病重”
聞言,姬恆面色倏變
微微一哂,姬無憂對姬恆吩咐道:“你去通知那邊,讓他們按照原計劃行動”
“是”
恭敬的點了點頭,姬恆轉身離去。
室內,一時間,只留下姬無憂一人。
沉寂半晌兒,他伸手擰動桌上的鎮尺。
木質摩擦聲起,屹立於他身後的書架,自中間分隔開來。
在書架之後,赫然藏有一間密室
自書桌前起身,他轉身向後,沒入密室門口。
密室之中,燈火通明。
整個密室裏,只有一桌一椅,外加一張單牀,佈局十分簡單。
但,在密室的四面牆壁上,掛滿了畫卷。
這些畫卷,張張不同,卻又有一共同之處。
那便是,畫卷上所畫,皆是端木暄的傾城姝顏。
立於密室之中,放眼望去。
四面牆壁上,畫中女子姿態神色各不相同。
有寧靜淡然的,有淺的,還有微嗔的
這裏的每一張畫卷,都極盡傳神。
若懂得賞畫之人,一眼便不難看出,作畫者情愫盡顯,定是愛極了畫卷上的女子。
“雖是不捨,卻終要別離”
脣畔輕喃,緩步一張端木暄正在採茶的畫卷之下,姬無憂輕輕擡手,撫上她精緻的面容:“暄兒,希望本候再見你時,一切依舊”
語落,他輕輕擡手。
自牆壁上,將畫卷一一取下。
而後仔細卷好,珍之又珍的收入一邊的箱子之中。
世人都道,逍遙候逍遙成xing。
若有人,此刻見他如此認真的樣子,一定甚是驚訝。
但,也許,唯有他自己知道。
這,纔是真正的他
而這樣的他,就連畫卷上的女子,都不曾真正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