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在偏殿門前微頓。
太后輕嘆一聲,終是開口道:“皇上可是有什麼要問的,此刻問了便是”
過去,她從未曾親眼見過,軒轅煦若是愛上一個女子,會是如何反應。
但是此刻,她見到了。
自她進入恩澤殿以後,他便一直跟在她的身邊。
這其中,他雖有數次,側目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大多的心思,仍舊放在端木暄的身上。
牀上的人兒,只有一絲動靜。
哪怕,只是輕皺了下眉頭,他都會伸出手來,輕輕爲之撫平。
他的動作,十分自然。
自然到,根本就無從顧及到她的眼光。
都說知子莫若母
看來,她的兒子,是真的,愛上了她所一手調教出來的人。
垂首,進入偏殿。
倏然擡眸,對上太后的雙眼,軒轅煦微微一笑:“朕想問什麼,母后心裏,該是知道的,不是麼”
於他來說。
太后,是他的生母,更是位難得的慈母。
自小,她對他的疼愛寵溺,他一一記在心底。
是以,他可以篤定,她絕對不會謀害他的孩子。
但,她不會,並不代表,別人也不會
他的笑,讓太后也跟着輕輕一笑。
她知道,她的兒子,並沒有因麝香一事,而懷疑她。
這,便足以令她老懷身慰了
“暄兒沒事,此事便並非天大的事。”深深的,凝視着軒轅煦,太后徐徐道:“若哀家說,此事,交由哀家來處理,皇上覺得如何”
“母后”聲音清冷,軒轅煦淡淡說道:“此事,事關朕的皇后,和朕的孩兒,如今天下,難道還有比此事更大的事情麼”
此事,他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語氣裏,有濃濃的哀傷,太后晦暗莫測的問道:“即便,這件事,最後會傷到母后,你也一定要查麼”
聞言,軒轅煦呼吸一窒
他想,此刻,他的心裏,已然有了答案
世間,能夠讓太后如此包庇的人,屈指可數
“母后”
怔怔的,不看太后,軒轅煦語氣陰冷:“皇姐,過去一直是我最親的人你告訴她,此事,朕絕不允許再有下次”
心絃微松,太后如釋重負的保證道:“此事,絕對不會再有下次”
“皇上”
門外,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眉頭一蹙,軒轅煦剛要出聲斥責,卻見榮昌一臉驚色的自殿外而來。
“何事如此驚慌”想到端木暄尚在昏睡,如此會擾了她的情景,軒轅煦面露不悅之色。
“皇上”
急忙躬下身子,榮昌面色慘白的回道:“仇側妃身邊的丫頭素菊來報,方纔仇側妃在與阮側妃離去之時,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
“摔了扶起來便是,何來如此慌張,成何體統”聞言,太后眉梢一挑,亦是面露不悅。
軒轅煦眉宇一皺,“可是傷着哪裏了”
“素菊丫頭說,說仇側妃傷到了臉”微微擡眸,睇了眼軒轅煦,榮昌復又垂首顫聲回道。
聞言,軒轅煦面色微變
微微側身,他對太后恭身道:“還請母后在此稍留片刻,待暄兒醒了再走,兒臣去去就回”
言落,不再多言,軒轅煦擡步奔出偏殿。
看着他匆忙離去的背影,太后不禁在心底又是暗暗一嘆
之餘仇婉若,軒轅煦所在乎的,只是那張臉。
可他卻不知,此刻,被他丟在恩澤殿的,纔是他朝朝暮暮都在想念的人
再回恩澤殿,立身於龍榻之前,端木太后的臉色,格外凝重。
雙眸,一眨不眨的注視着龍榻上猶在昏睡的端木暄,她的內心深處,並不如臉上一般平靜。
邊上,迎霜一直遠遠的凝睇着她。
中途,因怕太后站的累了,迎霜曾搬來一把椅子。
可太后,卻仍舊怔怔的站在,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遲遲無法自拔。
直到,許久之後。
她才悠悠一嘆,面色艱難的微閉了閉眼。
此刻,她的心底,已然有了決定
這個決定,對她而言,雖然艱
難。
卻無疑,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她倏然轉身,對身後的宮婢道:“去把劉姑姑給哀家叫來。”
“喏”
宮婢輕輕應聲,銜命而去。
就在此時,牀榻上,端木暄的手指,輕輕的勾動了下。
見狀,太后眉心一顰,微彎下身來。
悠悠的,睜開雙眸,映入她眼簾的,並非是軒轅煦那張俊美的臉,而是太后的
“太后”
心底,還來不及痛,脣瓣輕顫着,她作勢便要起身。
“躺着別動”伸手,壓住她的肩膀,太后扶着她重新躺回榻上,繼而坐在一邊,關切問道:“此刻身上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
身上有哪裏不舒服麼
脣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端木暄頗有些無奈的輕搖了搖頭。
她只是,心裏,難受的厲害
此刻的端木暄,雖看不到真實的臉色,但她雙眸晦暗,脣瓣發白,一看便知身子不適。
“傻孩子,如今,你貴爲一國之後,不必再似以前那樣,處處都咬牙隱忍。”眸底,泛着對她的心疼,太后輕撫她的髮髻,語重心長的道:“今日之事,我已然責怪過嬡兒,往後,她再不敢犯了。”
端木暄的心,玲瓏剔透,她的聰明,太后自是心知肚明。
是以,在她面前,她並不打算爲軒轅嬡開脫什麼。
微微一哂,端木暄氣若游絲的一嘆。
往後
她連以前都纔剛剛搞清楚,哪裏有閒暇心思去顧及往後。
其實,今早,她並未聞到多少檀香。
對孕婦來說,檀香雖是禁忌,但月份大一些,影響便會小了許多。
所以,她即便聞了些許,也不會有大礙
但是,眼下,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想解釋了。
伸手,拉過她的手,太后慈睦的笑了笑,“今日在御書房的事情,劉姑姑已然都與哀家說了,無論左相說了什麼,終究,他還是個敗者,皇后的位子,照舊由你來坐眼下,你當務之急,便是養好身子,把孩子順順利利的生下來都道是母憑子貴,只要孩子安全了,你的腰桿兒,自然的,也就能挺直了。”
太后的意思,端木暄豈會不知。
但,此刻,她心裏的痛,是根本止不住的。
苦澀一笑,微微擡眸,她的眸光,在恩澤殿內徘徊。
方纔,她吐血昏迷的時候,他就在身邊。
他不是說喜歡她麼
何以此刻,卻不在這裏
“在找皇上是麼”看透了端木暄的心思,太后緊盯着她的雙眸,蹙眉說道:“皇上本是在此守着你的,可方纔榮昌來報,說是仇婉若那丫頭摔壞了臉,一聽這個,皇上便趕了過去。”
眉心,輕輕一顰,卻又旋即舒展。
端木暄微微擡眸,迎向太后的視線:“婉若妹妹摔壞了臉”
所以,軒轅煦爲了她的那張臉,此刻去了煙華殿
“他說去去就回,央求哀家在此等你醒來。”輕輕頷首,太后雙目一動不動的注視着端木暄:“皇上對她好,只是因爲她的那張臉,像極了他過去心愛的女子。”
聞言,端木暄心下一窒
太后說話,從來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此刻,她既是如此看着她,又如此言語,定是已然知道什麼了。
“哀家老了,總是揣摩不透,年輕人的心思。”見端木暄不語,太后騰出一隻手,輕輕憐愛的撫觸着她的側臉,喟然一嘆:“自你回宮,哀家便一直想要問你,爲何你都懷了皇上的孩子,卻仍舊不以真容示他”
眸華輕閃,其中霧氣頓生。
端木暄張了張嘴,卻終是無法成言。
此刻,她能跟太后說什麼
說軒轅煦因受媚~毒之苦,強要了她
說她肚子裏的孩子,只是個意外麼
她,說不出口
“你這孩子,心思重,哀家知道,但是,有些事情,錯過一次,便很難再有第二次”眉頭微皺,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珠,太后輕聲軟語,緩緩說道:“倘若果真有第二次,那便是上天垂青,更該好好珍惜,你覺得,哀家說的對麼惜兒”
只是瞬間,端木暄臉色劇變
驟然擡眸,她因被淚水浸染,而格外透亮的眸子,閃過震驚
自沒有了家以後,她再沒對任何人提及自己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