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仇婉若的神情,像極了他自安陽離去時,諸葛珍惜賴着他不許走的樣子。
心底,雖念着恩澤殿的端木暄,腳下,卻仍是不由自主的頓住。
“只一夜就好,皇上陪陪婉若”
輕輕的,晃動着軒轅煦的手臂,仇婉若眸光希冀。
心下涌起一股難言的酸澀。
終是暗暗一嘆,軒轅煦反握着仇婉若的手,重新坐回到軟塌上
恩澤殿。
自太后離去之後,端木暄便吩咐劉姑姑重新爲她洗漱了一遍。
凝望鏡中自己,端木暄輕輕擡手,將頭上的鳳釵抽去,任青絲淌瀉而下。
此刻的她,青絲寂然,不施脂粉。
卻更顯清麗脫俗。
“娘娘真美”
驚歎一聲,手持玉篦,劉姑姑一下下的爲她梳理着長髮。
“其實,本宮更喜歡那張麪皮”
淡淡一笑,貝齒微露,輕輕的,端木暄站起身來,擎腰向外走去:“劉姑姑,給本宮準備把琴箏吧”
她想,等到軒轅煦回來。
他第一眼所見,便是諸葛珍惜彈奏莫懷殤的情景
“奴婢這就去準備”
輕應一聲,劉姑姑轉身向外。
恰好遇到迎霜自殿外進來,見只她一人,劉姑姑不禁停下腳步,蹙眉多問了一句:“皇上呢”
聞聲,端木暄亦轉過身來,望向兩人所在之處。
“皇上”
微微啓脣,見端木暄的視線跟着望來,迎霜的脣緊抿一線,緩步上前:“啓稟娘娘,皇上今夜怕是要留在煙華殿了。”
心,輕輕的,刺痛了下。
端木暄面色依舊,“皇上今夜要留在煙華殿”
“是”
低垂眸華,不想看到端木暄失望的樣子,迎霜又輕輕應了一聲。
前一刻,還在這裏與她表白。
後一刻,就要留在別的女人身邊過夜麼
脣角,輕輕勾起,端木暄的臉上,似是笑着,卻又不見笑意。
“娘娘”
想起王太醫的囑咐,擔心端木暄的身子有恙,迎霜連忙解釋道:“今日仇側妃傷了臉,好似是被阮側妃所害,奴婢聽榮昌說皇上本是要回來的,怎奈仇側妃一直哭哭啼啼的哀求”
“你別說了”
微擡起手來,端木暄打斷迎霜的話。
軒轅煦爲何會留在煙華殿,她豈會猜不到
重要的是,今日他明明知道她身子有恙,卻仍是留在了那裏
今日,已然不他留在哪裏過夜那麼簡單。
而是,她和仇婉若之間的,第一次真正過招
心思微轉,端木暄看向迎霜:“你再去恩澤殿一趟”
眉頭一皺,迎霜面露不解之色。
輕輕的,哂然一笑,端木暄嘆道:“皇上想留在煙華殿,本宮準了,不過,他若不回來,總得給本宮些其她的來補償一下吧”
“娘娘的意思是”
思忖着端木暄話裏的意思,劉姑姑開口也跟着蹙起眉頭。
“本宮想念翠竹了”悠悠的,如此說道,端木暄重回龍榻上坐好。
“奴婢明白了”
怡然而笑,迎霜再次前往煙華殿。
初時,軒轅煦之所以不讓端木暄與翠竹相見,根本是爲了防止她再次逃走,故才以翠竹爲餌來要挾她
但如今,他已然表明心跡,也知她並無再逃之心。
是以,當迎霜再到煙華殿,與他提及翠竹一事時,他並未多做猶豫,直接便準了端木暄的要求,命榮昌帶着迎霜去找了翠竹,讓迎霜帶着翠竹前往恩澤殿。
經上次王府一別,翠竹已有大半年光景不曾不見端木暄。
與迎霜一起進入恩澤殿。
尚未見着端木暄,她便已然雙目泛起淚意。
龍榻上,端木暄怡然而坐。
出乎翠竹預料的,今日的端木暄,並未戴着面具,而是以真容示人。
視線,緩緩下落。
當翠竹看到端木暄高聳的肚子時,不禁呼吸一窒
擡手,激動不已的掩住自己的嘴,她脣瓣輕顫着。
三兩步上前,只聽噗通一聲,便見翠竹跪落在龍榻前,聲淚俱下的道:“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
“安”
將翠竹激動的樣子盡收眼底,端木暄的眸色,也跟着微微溼潤起來。
穩了穩心
緒,她對翠竹伸出手來。
“這麼久沒見,皇上對你可好”抿脣而笑,端木暄將翠竹拉到身邊。
“很好”
翠竹點了點頭,哽咽說道:“自從侯爺將奴婢留在了軍中,皇上便一直讓奴婢隨身侍候,能夠在皇上身邊隨侍,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呢”
聞言,端木暄會心一笑。
看樣子,軒轅煦果真善待了翠竹。
輕吸瓊鼻,她看着翠竹:“我離開王府前,放在梳妝檯裏的東西,可是你拿了”
聽她這麼問,翠竹先是一愣
但很快,她便反應過來。
“玉佩在奴婢身上。”
垂首,自身上的荷包裏,取出雕有龍銜鳳珠的墨玉,翠竹將之遞到端木暄手上:“侯爺去接奴婢的時候,奴婢走的太過匆忙,只顧得上帶走奴婢覺得重要的東西,玉佩奴婢一直隨身帶着,娘娘的頭髮,奴婢於住處妥善保管着。”
一開始,端木暄便已然料到,東西該是在翠竹手裏。
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伸手,輕輕撫觸着玉佩上龍銜鳳珠的圖案。
端木暄的心裏,頗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輕輕的,喟然一嘆
她將玉佩遞給迎霜,你且帶着這塊玉佩,去煙華殿替本宮問皇上幾句話。
翠竹的xing子,端木暄太過了解。
依着她軟弱的xing格,此刻讓她去見軒轅煦,能不能見着,是一回事,見着之後,若說起話來,怕只會唯唯諾諾的。
迎霜則不然
在軒轅煦落魄之時,迎霜除了幫她救過他以外,還隨他們一起逃亡過。
眼下,軒轅煦雖並未獎賞迎霜。
但她對他的救命之恩,總不會是假的
是以,此刻,她選擇讓迎霜再去恩澤殿。
擡手,接過端木暄的手裏的玉佩,迎霜輕聲問道:“娘娘想要奴婢替您問皇上什麼”
微微一哂,端木暄對她招了招手。
迎霜會意,湊上前去
殿外,月黑風高,寒風瑟瑟。
宮裏的打更聲,已然敲過兩遍。
一路前行,當迎霜抵達煙華殿的時候,軒轅煦和阮寒兒,早已就寢
而她,則被素菊,擋在了外殿之中。
冷冷的,看了眼素菊橫在自己的面前的胳膊,迎霜語氣清冷:“去通稟,我要見皇上”
“你以爲皇上是你想什麼時候見,就什麼能見的麼”
語帶挖苦,素菊斜睇着迎霜,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裏,只冷冷一哂,道:“皇上此刻已然跟我家主子歇下了,要見的話,明日請早兒吧”
秀氣的眉心,微微擰起,迎霜雙眼微眯,沒好氣的嗔着素菊:“你算哪根蔥”
在仇府的時候,迎霜就對素菊狗仗人勢的樣子看不過眼。
此時此刻,她竟有如此奚落於她。
她能對她好聲好氣的纔怪
面色一變,素菊指着迎霜的鼻子,臉色難看的怒喊道:“你你敢罵我”
“罵你”迎霜微微側頭,紅脣輕勾:“本姑娘還嫌髒了自己的嘴呢”
“你”
被迎霜氣的一哽,素菊手指輕顫,咬牙切齒的剛想說些狠話,卻被自在殿內聽到聲音的榮昌給打斷了。“大膽的奴才,活得不耐煩了麼驚擾了聖駕你們擔得起麼不知道皇上和娘娘已然就寢了”
見來殿外之人是迎霜,榮昌的話,拉了長長的尾聲,最後卻是不了了之。
“迎霜姑娘,你怎麼又來了”
面向榮昌,迎霜淡淡說道:“榮總管,你來的正好,皇后娘娘差奴婢過來,與皇上送件東西”
“原來是迎霜姑娘”
輕笑了下,榮昌問道:“東西在哪兒,咱家幫姑娘送進去便是”
迎霜堅定的搖了搖頭,道:“娘娘說了,要奴婢親自把東西交給皇上”
“這”
聞言,榮昌略顯猶豫。
此刻,若是別人來了。
他絕不會容她打擾軒轅煦休息。
但,來者是迎霜,就另當別論了。
眼下,迎霜是皇后身邊的貼身侍女。
過去,她也曾救過皇上的命
且,此刻的她,還一臉凝重,說是奉了皇后旨意而來。
這,就容不得他不進去稟報了。
無奈,他只得進入仇婉若的寢殿,向軒轅煦稟報。
不久,迎霜被招進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