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後沒多久,繡衣坊的師傅到了。
說是奉了太后旨意,特來爲端木暄量身,以備在立後大典之前,趕製出端木暄要穿的鳳袍。
其實,大楚歷代皇后,皆都是窈窕淑女,在立後時,所穿鳳袍大都是一個尺寸。
但端木暄不然。
眼下,她正是身懷六甲時,身形相較豐滿,只得重新量過方可。
打發走了繡衣坊的師傅,端木暄剛想喘口氣兒,榮昌便又到了。
今日的榮昌,換上了原本龐海身上穿得那身衣裳。
如海一般的藍色,昭顯他大內總管的身份。
他,其實也是太監出身。
只不同的是,自小便跟在軒轅煦身邊,而軒轅煦也並未拿他當太監看,只將他訓練成了自己的得力手下。
此刻,在他的手裏,端着一隻嶄新的燙金名冊。
“奴才參見皇后娘娘,給皇后娘娘請安。”來到近前,榮昌對端木暄單膝跪地。
他本不必對端木暄行如此大禮。
但,自他昨夜,跟着軒轅煦來到恩澤殿後,見到端木暄的真容,便在心底裏,把她也視作軒轅煦一般看待。
軒轅煦的事情,別人不知,但他,卻是一定知道的。
靜靜的,看着面前對自己行跪拜大禮的榮昌。
端木暄明亮的眸子,微閃了閃。
仔細打量着他的一身新衣,她輕笑着,淡淡出聲:“起來吧”
“謝皇后娘娘”
站起身來,榮昌含笑看着端木暄,略一回眼,他將手裏的燙金名冊遞給身邊的迎霜:“這是皇上登基之日後宮的妃位封冊,皇上命奴才先行拿來給皇后娘娘過目。”
端木暄頓了一下,笑眯眯的看着迎霜接過名冊,不緊不慢的道:“皇上此刻還未下早朝”
“是”
微微頷首,榮昌回道:“今日大約又要跟昨日一般,要到巳時許了。”
“那你回堂上伺候吧”
伸手,接過迎霜遞來的名冊,端木暄徐徐說道。
聞言,榮昌怔愣一下。
他本以爲,端木暄接過名冊便會一一過目。
可此刻,她卻一眼未看
微抿了抿脣,他復又開口道:“皇上吩咐奴才,若娘娘對名冊上有不滿之處,可依着娘娘的意思稍作修改”
聽他此言,端木暄冷哂一笑。
只要是這本名冊上的女人,日後,便都是軒轅煦的妃嬪。
她不想有她們的存在,不過有可能麼
明知不可能,她面色一肅,十分認真的對榮昌說道:“本宮希望皇上身邊壓根兒就沒有這本冊子,不知榮總管可否撤了它”
果然,聞她此言,榮昌瞬間便變了臉色。
早已料到榮昌會是如此。
“看樣子是不行啊”
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端木暄垂眸看着手裏的名冊。
見狀,榮昌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說些什麼。
此事,莫說他做不了主,只怕連皇上都做不了主
忍俊不禁的偷笑了下,端木暄輕嘆一聲,有些勉爲其難的對他道:“此事既是如此讓你爲難,本宮便不做任何改動了,你回去稟報皇上,就說這冊立后妃之事,本宮以他的意思爲準”
此刻,榮昌才知,端木暄方纔,根本就是在故意逗着他玩兒
心底,不見任何不悅,只暗暗鬆了口氣。
榮昌再次恭身:“奴才告退”
“去吧”
輕輕擺手,任榮昌離去,端木暄垂下雙眸,將名冊首頁掀開。
邊上,迎霜和翠竹都忍不住好奇:“娘娘,皇上封了阮側妃什麼妃位”
如今在後宮裏的三個女人之中。
阮家的勢力最大。
此刻,她們最在意的,便是阮寒兒的封位。
“玉妃”
未曾擡眸,端木暄啓聲回道。
宮中妃嬪,若並無子嗣,便只能封到妃位。
眼下,阮寒兒封了玉妃,若日後誕下龍嗣,則可直接晉爲貴妃位。
“那仇側妃呢”
擡眸,觀察着端木暄的神色,迎霜復又問道。
仇婉若的背後,是身爲天下第一首富的仇御風。
錢,僅次於權,他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眸首輕擡,端木暄將手裏的冊子,遞給迎霜:“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喏”
 
迎霜微怔了下,伸手接過冊子。
她淺淺一笑,將名冊復又合上:“原來,仇側妃,只封了惜嬪。”
輕輕頷首,端木暄點頭。
惜字,取自她的名字。
也是她,特意囑咐皇上,賜給仇婉若的封位。
仇御風既是打着仇婉若像她的這張牌,那她便順水推舟,讓皇上封仇婉若爲惜嬪。
且,照舊對她恩寵有佳
這樣一來,讓仇婉若頂着皇上寵妃的名號,她在懷孕期間,也可以過的安然一些。
“她們兩位,一個有權,一個有錢,不過我們的皇后娘娘都不怕。”在迎霜和翠竹對着名冊交頭接耳之際,劉姑姑笑着開口。
“劉姑姑覺得,本宮有什麼”眉心輕輕一顰,端木暄問着劉姑姑。
劉姑姑笑回:“皇后娘娘有太后,不久的將來,還會有太子”
聞言,端木暄會心一笑。
轉頭,看向迎霜,她笑意微斂,輕聲問道:“你可知那柳側妃,到底是何許人也,爲何本宮嫁入王府這麼久,一直都未曾見過”
記得在初入王府之時,迎霜便說過,王府裏,除了阮寒兒之外,尚有另外一位側妃。
但與阮寒兒不同,那名側妃,並非出身名門,只以歌舞見長,倒是接人待物,卻是極好的。
可自從端木暄入府之後,她卻一直不曾露面。
就連昨日,在太后宮中,榮昌接來了阮寒兒和仇婉若,卻仍舊不見提及此人。
本來,端木暄早已將此人忘得一乾二淨。
但是現下,在這名冊上,居然也有她的名字。
且,她獲封的,竟是華妃,與阮寒兒,仍是同階。
迎霜一聽,馬上明白端木暄的疑惑所在。
不過她並未直接回答端木暄的問題,而是微微側目,看向在邊上,一直含笑不語的劉姑姑。
見狀,端木暄微眯了眼。
側目,同是望向劉姑姑,她黛眉微蹙:“劉姑姑,可否爲本宮解惑”
其實,在迎霜看向劉姑姑的時候。
端木暄已然猜到,柳鶯大概是太后的人。
“柳側妃,乃是阮側妃嫁入王府之後,太后指給皇上的。”躬身,輕應一聲,劉姑姑並未多說什麼,只是輕聲如是道。
聞她此言,端木暄心下明瞭。
想來,這柳鶯,該是太后安排在軒轅煦身邊,以便於牽制阮寒兒的。
她,應該也是一個,被權利鬥爭,所犧牲的棋子吧
輕輕一嘆,端木暄笑問劉姑姑:“既是太后指給皇上的,何以在本宮嫁入王府之後,一直不曾見過她”
“這”
語氣裏,略帶猶豫,劉姑姑含蓄着笑道:“太后的心思,奴婢也不甚明瞭,大約是太后覺得皇上身邊有了娘娘的緣故吧”
眉頭,輕輕一顰。
端木暄心下思緒微轉。
劉姑姑的理由,未免有些牽強了。
她總覺得,太后是有意讓柳鶯避開她,不與她相見的。
不過這是爲什麼呢
她深知,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即便是問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是以,只對劉姑姑輕輕一笑,便不再多問。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皇上登基之日,她終會見到柳鶯。
時間長了,她身上縱有再多的祕密,在這深宮之中,也是藏不住的。
三日後。
一晃三日,一早起來,端木暄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然無礙。
這兩日裏,爲了讓她安心養胎。
軒轅煦每日只要下了早朝,便會回恩澤殿陪她。
更有甚者,他還將要處理的公務,悉數搬到了恩澤殿裏處理。
只昨日,他纔在她的軟磨硬泡下,被趕去了仇婉若那裏。
俗話說的好,整日在房裏悶着,沒病也會悶出病來。
是以,用過早膳後,見軒轅煦尚未下朝,端木暄便命翠竹取了輕裘,帶着迎霜,一行出了恩澤殿。
再過不了幾日,便是軒轅煦的登基大典了。
彷彿老天都在爲他慶賀似的,這幾日裏,天公作美,每日都是陽光明媚的晴好天氣。
前幾日落的雪,這幾日裏,已然融化的七七八八。
即便有未融的,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竟也有殘缺之美。
“還是外面的空氣新鮮”
緩步於御花園中。
輕輕擡手,伸手拂去覆在冰梅上的些許殘雪,端木暄脣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