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着”
又是一波陣痛來襲,端木暄緊咬牙關,劇烈的喘息着:“今日之事,我一言半語也說不清楚,眼下太后只怕要對我動手,即便孩子生下,我大難不死,她也斷斷沒有再讓我活的道理”
聞言,迎霜和翠竹都是一驚
連帶着,站在她們身後的穩婆,臉色都跟着瞬間慘白。
這,不改是她們能聽到的話。
可是她們卻聽到了。
在宮中,有的時候,多聽了話,也是罪過
面色陡變,翠竹驚叫:“姐姐說的什麼話太后怎會要”
話,說到這裏,便再說不出。
翠竹的眸中,滿是驚惶之色。
過去,太后對端木暄的疼愛,她看在眼裏,嫉妒在心裏。
這會兒,爲何太后又要對她下毒手
“姐姐想要我們怎麼做”
不似翠竹一般驚慌失措,迎霜的反應,沉着冷靜。
雖然,她不知道太后要對端木暄動手的原因,但既是端木暄如此說了,事實便該是如此。
此刻,她該去想的,不是太后爲何會如此。
而是端木暄要讓她做什麼。
她又能做些什麼,來救下端木暄命
氣息孱弱的閉了閉眼,端木暄復又睜眼,顫聲道:“侯爺的那塊令牌本宮放在御廚裏了,你此刻便去取了令牌待會兒,待本宮生產之時,你們便趁亂從後面的偏門,逃離這裏,逃出宮去,能走多遠,便走多遠”
不可諱言的。
她,也想要活。
但如今,她的命,都快保不住了,更逞論是活了。
今日之事,若她猜的沒錯。
她,會死於難產之中。
在孩子出生之後,但凡知道長公主到過鳳儀殿的人,一個都不可能活下去。
一切只因,在軒轅煦面前,太后既要保全她的女兒,仍要做個慈母。
爲今,她力所能及的,便是儘量保全迎霜和翠竹這兩條xing命。
若她們能活,也不枉她們與她姐妹一場
如此,她便餘願足矣
“要生,翠竹跟姐姐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翠竹不走”堅定的搖着頭,翠竹眼淚決堤,晶瑩的淚珠,簌簌落下,淚溼了端木暄的手背。
“翠竹”
端木暄眉頭大皺
翠竹搖頭,眸色仍然異常堅定:“娘娘無需再勸,奴婢心意已決,死有什麼可怕的若娘娘死了,奴婢跟着娘娘陪葬便是。”
心下,滿滿的,都是感動。
端木暄眼角的淚,亦然簌簌落下。
翠竹於她,一直以來,都如同親人。
她本就知道,翠竹對她忠心耿耿。
是以,此刻翠竹如此,她絲毫不覺奇怪。
“你既是不走,便好好照顧好娘娘我走了”
出乎翠竹預料的,迎霜竟如此言語一聲,便站起身來,快步行至御廚前。只見她打開櫥櫃,從裏面找出令牌,便要轉身向通往後花園的偏門處走去。
“葉迎霜枉費姐姐過去捨命救你”怒氣升騰,翠竹站起身來,快步來到迎霜身前,擡手便朝着她的臉上甩了個大大耳光:“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啪的一聲
翠竹給迎霜的耳光,清脆響亮。
嘴角,有血跡流出。
迎霜輕舔了下脣角,口中血腥味瀰漫:“我是不及你忠肝義膽,所以此刻,你打我也便打了,如是旁時,我定不饒你”
語落,深深的,睇了端木暄一眼,不再理會翠竹,迎霜快步離去。
看着迎霜離去的背影,端木暄的脣角,閃過一絲欣慰的笑意。
此刻,她已然痛的不能自已。
再沒有力氣多解釋什麼。
張口,含住穩婆遞來的布條。
她的雙手,亦用力抓住空中垂落的白綾。
“皇后娘娘,請聽奴婢的,等到再痛的時候,便屏氣用力,力氣越大越好,直到將龍嗣生下”
耳邊,穩婆不住的輕聲叮囑着。
當陣痛再來之時,端木暄緊咬布條,屏住呼吸,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
“很好娘娘繼續用力再用力”
穩婆的鼓勵聲,不停傳來,端木暄緊蹙着眉頭,咬牙堅持着。
她的口中,因用力過甚,連齒縫裏,都溢出絲絲血跡。
殷紅的血,染紅了布條。
讓人乍然看去,不由心驚
時光,在漸漸流逝。
眨眼之間,已過了三更。
大殿外,太后一直不曾入睡,
就在不久前,仇婉若也來到了此處。
眼下,她一臉病容,落座於太后身邊,與太后一起,等着寢殿裏的消息。
“華貴妃駕到”
隨着一聲唱報,柳鶯由貼身宮婢相扶,緩緩進入大殿。
“臣妾參見太后”
恭謹有禮,柳鶯對太后微微福身。
“起來吧如今正值隆冬,天寒地凍的,你身子本就不好,這大半夜的何必往這裏跑”話裏,雖是嗔怪之意,但太后說話的語氣,卻極爲溫和,讓邊上的仇婉若,都不禁微微側目。
“臣妾聽聞皇后娘娘臨盆,實在心中記掛,便想着過來看看。”
輕盈起身,柳鶯含笑看向仇婉若。
“嬪妾參見貴妃娘娘”
脣角輕抿,仇婉若對柳鶯福身一禮。
“惜嬪妹妹不是正在病中此刻竟也過來了。”溫和一笑,對仇婉若略擡了擡手,柳鶯上前,行至太后身邊,望向寢殿方向。“皇后娘娘如何了”
此刻,那裏門扉緊閉。
雖只隔了道門,外面的人則無礙,門裏面的,則正經歷生死攸關之時。
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王太醫說是血崩,要先行催下胎兒,纔可爲皇后止血。”輕輕的,撫上柳鶯的手背,太后微微抿脣,籍此來顯示她心中的緊張。
聽了太后的話,仇婉若心中,不禁暗暗鬆了口氣。
如今,她羽翼未豐。
在此之前,她的上面,有深不可測的華貴妃,還有家族底蘊深厚的玉妃,若有端木暄在,便可擋去一些鋒芒。
這,倒也是好的。
寢殿內,腹痛陣陣之中,端木暄猶在拼命的使着力氣。
此刻,她口中的布條,早已被浸染成紅色。
就連她握着垂帶的雙手,也都因用力過大,而勒出了兩道血痕。
但這一切,對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她所求的,無非是能夠平安的生下自己的孩子。
“娘娘,肚子可是又在發緊用力再用力啊”極短的喘息之間,穩婆急切的聲音,再次傳來。
腹部,一陣陣的痛楚傳來。
累的她,全身都被汗水浸溼。
口中的參片,吐出一片,又換上一片,端木暄已然數不清,這樣的折磨,已然經過了多久回。
痛
真的好痛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身爲人母,是多麼的偉大。
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
在頭頂上方,她似是見到了自己的孃親。
“娘”
聲音低啞的如囈語一般輕喚出聲,止不住淚水下落,端木暄的思緒,開始慢慢變得混亂。
“姐姐”
伸手,掐住她的人中,翠竹顫聲喊着:“姐姐要堅持,再過不了多久,孩子便可生下,姐姐”
翠竹的聲音,終是將端木暄的神志,再一次給拉了回來。
緊咬脣畔,她堅強的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姐姐”
眉心緊皺,翠竹將布條再次遞到端木暄嘴邊。
張口,再次將布條咬住,端木暄屏住氣息,如拼命一般,又一次,使盡了全身的力氣。
“娘娘堅持住看到孩子的頭了娘娘”
穩婆的聲音,如一道曙光一般,讓端木暄心下一震。
這一次,即便再痛,她都未曾再入方纔一般,停下屏息用力的動作。
再一用力,她驀地感覺身下一輕,緊接着,便傳來哇的一聲,嬰兒的嘹亮啼哭
耳邊,因聽到這聲啼哭,而驀地一震。
因這一聲啼哭,端木暄的脣角,無力的揚起。
“啓稟皇后娘娘是位皇子是皇長子”
聲音裏,滿是激動,穩婆動作熟練的將母體與孩子之間的聯繫剪斷,而後將孩子湊到端木暄眼前看了一眼。
雖是雙眼已然模糊,端木暄卻仍想看清自己的孩子。
但
不等她看清,穩婆便將孩子遞至一邊,交給另外一位穩婆,自己則要爲端木暄取出胎盤。
可,當她再回端木暄腿距之間時,雙眼確實驀地一睜,繼而哆嗦着身子,起身向着殿外跑去。
殿外,太后焦急以盼。
見穩婆出來,她連忙上前:“怎麼樣了可生了”
“太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