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鶯兒出身如何”
冷哼一聲,他語氣森冷道:“母后可是忘了,暄兒如今尚未發喪,在大楚子民心中,她仍是皇后,這天下豈有兩位皇后的道理”
太后見他此言,眸底猛地一寒:“皇上,暄兒已然薨逝了。”
脣角,頗爲苦澀的一抿。
軒轅煦蹙眉:“朕知道,但,只要朕一日不曾與她發喪,她便仍舊活着,仍是這後宮之主”
“皇上”
雙眼怒睜,太后眸底盡是揮之不去的陰霾之色:“身爲一國之君,你定要如此胡鬧麼”
“哦”
眉角輕動,軒轅煦長長的哦了一聲,隨即問道:“母后覺得,朕這是在胡鬧麼”
太后怒極反問:“皇上覺得呢”
微微一哂,軒轅煦輕嘆出聲:“如今迎霜尚不曾尋到,只要朕一日尋不到她,便不會相信皇后之死是如母后所說那般。”
過去,即便是懷疑,他也從未對太后明言。
但是此刻,他竟如此直直的將話說了。
這,讓太后不由心下一凜
眸中,陰鬱更盛。
太后哆嗦着脣瓣,盡力壓抑着心中傷痛:“皇上此話何意”
她從不曾想到,端木暄的死,會讓她和兒子之間的關係,變得如此惡劣
擡眸,狠下心來不看太后受傷的眼神。
軒轅煦冷道:“朕的意思,很明白,朕只要一日不見迎霜,一日未曾從她口中聽到皇后如母后所言是難產而死,便一日不會爲皇后發喪,哪怕,這個時限,會很長,長到,朕窮其一生,也找不到她朕毫不介意,大楚的後宮之中,後位空懸”
若皇后難產一事真的另有隱情,他的母后,定會派人去殺迎霜。
此刻,他如此說,便可保全迎霜一命。
迎霜對端木暄的忠心。
他比誰都清楚。
他一點都不怕,太后會先他一步找到迎霜,繼而讓迎霜與他說假話
相反的,若她果真先他一步找到迎霜,有他今日這番話,便是從一個死局,陷入另外一個死局。
雖然,這樣做,對他的母親來說,太過殘忍。
但他,只能這麼做
邊上,聽了軒轅煦的話,柳鶯面色變化莫測。
連同,在一邊緘默不言的長公主,也跟着心驚膽戰。
殿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僵滯
沉寂片刻,太后終是開口說道:“皇上,三思啊”
“朕意已決,母后不必多言。”不疾不緩的站起身來,軒轅煦垂眸,與太后四目相對:“洛兒乃是朕的皇長子,也是朕在這後宮裏,唯一的子嗣,他生就嫡子,母后也只是暄兒一人,朕不會將他過繼給任何人撫育。”
聞言,太后神情大震
唯一的子嗣
這一個唯一,便表明,皇上日後,定不會讓後宮中的任何人有孕。
也便在告知後宮衆人,任何人,都別想打皇長子的主意。
否則,大楚在他這一脈,將無後而終
軒轅煦的這份決心,讓人驚歎,亦更加驚顫
無疑,這對太后,就好似晴天霹靂一般
言落,在太后猶自震驚之中,軒轅煦伸手,將孩子接過。
垂眸,深深的凝睇腹中嬰孩一眼,他將之轉手遞給榮昌。
“皇上”
見軒轅煦要將孩子抱走,太后的眸中,終是閃過意思驚慌之色。
“皇上,皇長子一直跟着臣妾,若忽然換了地方,只怕會不習慣”說話間,柳鶯也有些急切的福下身來。
停下腳步,轉身看了柳鶯一眼,軒轅煦冷冷說道:“這裏是皇宮,朕更是一國之君,豈有連自己的皇子都照顧不了的道理”
過去這些時日,孩子雖在落霞宮中,但這並不代表他不知真正照顧孩子的人是誰。
轉身,軒轅煦對柳鶯帶進殿的兩位ru母道:“自今日起,你們兩人,在翌庭宮當差。”
“喏”
兩名ru母急忙應聲
軒轅煦的視線,自柳鶯身上,又到太后身上,最後匆匆一瞥,與一邊的軒轅嬡相交。
冷笑一聲,軒轅煦問道:“皇姐最近一段時日過的可好”
兒時的記憶,尚在腦海中盤旋迴轉。
他本不該如此對待自己的親姐。
但只要一想到諸葛一家的慘死,想到若非她的橫加阻攔,他和端木暄,便不會錯過那麼多,軒轅煦的心中,便又無法抑制的怒火
長公主幹笑了下,輕聲說道:“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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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好”
訕訕一笑,軒轅煦眸色陡然一立:“皇姐拿朕的話當耳邊風麼”
聞言,軒轅嬡眉腳一抽。
她自然知道,軒轅煦此話由何而來
“皇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喟然出聲,太后蹙眉看着軒轅煦,滿目苦痛:“你皇姐縱然有錯,卻終是你的親姐,如今她既是已然知錯,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母后”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軒轅嬡眸中水霧浮現。
緩步上前,他在軒轅煦身邊站定,楚楚可憐的哭聲央求着:“過去的事情,皇姐做錯了,皇上要殺要罰,皇姐自不會有所怨言,但母后如今年事已高,還請皇上收回成命,讓皇姐留在京城,好在她老人家身前盡孝”
若是以前,軒轅煦必捨不得自己的皇姐如此可憐模樣的看着自己。
但是現在
“母后這裏,有朕會盡孝,皇姐不必掛念。”
打破軒轅嬡留守京城的美夢,軒轅煦冷哂說道:“改日不如撞日,今日皇姐便收拾行裝,離宮回安陽去吧”
沒想到到頭來軒轅煦還是如此狠心,太后心下一痛,自座位上站起身來。
伸手,扶着軒轅煦的肩膀,她輕顫着想要再說什麼。
可,不待她的話出口。
軒轅煦已然伸手,恭敬的扶她落座。
“朕還有政事要處理,平日無暇來初霞宮與母后請安,還望母后保重身體。”
說到底,這是他的生母。
生他,養他。
即便他再如何心狠,面對長公主,或許可以一直想着諸葛一家的恨意。
但,若面對此時的太后,他終究會心有不忍
只是,即便不忍。
他卻不想,也不能,如以往那般,裝作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轉身,不再多言。
在太后的淚眼之中,他緩緩步下高階,擡步向着殿外走去。
“奴才告退”
對太后恭敬的恭了恭身,榮昌將懷中襁褓,覆蓋妥貼,便也步下大殿。
殿下,兩位ru母,只等他近前,這才轉身,也跟着他出了大殿。
“母后”
如花的容顏上,淚意漣漣。
想到方纔,軒轅煦毫不留情的讓她今日離宮,她心中頓覺不忿和不捨。
她不忿,軒轅煦既然可以爲了一個女子,不顧親母的感受,執意將她驅逐。
更不捨,竟是以如此方式,離開自幼成長的宮廷,和她的母后
“皇上”
初霞宮外,軒轅煦已然自榮昌手中,將孩子接過。
行至龍輦前,他剛要上輦,卻聞身後,有人輕喚出聲。
腳步微頓,回眸向後望去。
見柳鶯正快步而來,他不禁眉心輕皺。
“臣妾參見皇上”
福身,於軒轅煦面前恭敬一禮,柳鶯微微有些喘息着。
“起來吧”
懷裏,尚抱着他與端木暄的孩子,軒轅煦眸華輕斂,並未去扶柳鶯起身。
“謝皇上”
柳鶯微一掂手,緩緩起身。
看着她起身,軒轅煦並未多問什麼。
此刻,是她自殿內追了出來,即便他不問,她自也會主動說些什麼。
“皇上”
擡眸,睨着軒轅煦,柳鶯看了眼他懷裏的孩子,輕聲問道:“皇上可是惱了鶯兒”
“鶯兒覺得呢”
沒有直接回答柳鶯的問題,軒轅煦不緊不慢的反問一句。
柳鶯脣角微動,輕笑着說道:“鶯兒覺得,皇上此刻心中,該是在氣着鶯兒的。”
她,說的沒錯。
此刻軒轅煦,確實是在氣着她的。
脣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軒轅煦輕問道:“鶯兒可知,以前在王府之時,朕何以待你不同”
眼前的這個女子,以前的時候,並不似現在這般羸弱。
她是太后一手調教出的。
自然,他早年,便與她相熟。
自她嫁入王府。
平日裏,只要閒來無事,他便會到她的住處,與她對弈品茗,消磨時光
之餘他,她並不比一般侍妾。
倒有些紅顏知己的味道。
不過現在
半晌兒,見柳鶯猶在思忖着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