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卻,談何容易”
有些冷然的轉過身去,端木暄不看迎霜。
太后要她死,朝中重臣容不下她
原來,在楚國皇宮,她的境地,竟是如此的水深火熱麼
聞她此言,迎霜堅持說道:“姐姐要信迎霜的話,更要相信自己只要你想,沒有什麼事情是忘卻不了的。”
“沒有什麼是忘卻不了的麼”
眸中,水霧氾濫,端木暄望着頭頂上方開的極美的櫻花,喃喃自語着。
她的語氣,透着幾許悽然。
其中,又蘊着濃濃的不捨。
此刻,她心中所想,是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人都說,母愛,是最偉大的。
可她,卻將自己的孩子,忘得一乾二淨
眼下,既知有那個孩子的存在。
即便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即便她不知自己的孩子長成什麼樣子。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底就會有痛意和悔恨洶涌而來。
眉頭緊皺,迎霜幾步上前,拉住端木暄的袖擺,她語氣低沉的嘆道:“我知道,姐姐的心裏,一直都愛極了皇上,可要姐姐死的人,是太后,是他的母后,他保護不了姐姐的”
迎霜以爲,在端木暄心底,舍不掉的,是對軒轅煦的那份感情。
她孰不知,端木暄此刻,其實並未恢復全部的記憶。
她只是,對過去的事情,有些模糊的印象。
卻不知,自己過去,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愛極了那個男人麼”
眸中清淚決堤而下,端木暄倏然轉過身來。
淚眼模糊的凝望着迎霜,她神情漸冷:“既是他保護不了我,我便定能捨棄他”
聞端木暄此言,迎霜的雙眸,不禁驀地一亮
但,很快,不等她在心裏松上一口氣,她便又聽端木暄十分堅決的說道:“我可以捨棄全天下,卻獨獨不能捨棄我那苦命的孩子”
雖然,她並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但她心裏明白,在皇宮之中,遍地都是女人與女人鬥爭。
這其中,她的孩子,極有可能淪落爲別人爭寵奪勢的工具
過去,她不知也便罷了。
如今既是知道,她便再不能如前幾個月一般,沒心沒肺的,過着悠閒快樂的日子。
她不在乎楚國皇宮中,到底如何兇險。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求
那便是,親自撫育自己的孩子長大
“姐姐”
張了張嘴,迎霜還想再勸。
卻見端木暄緊蹙着眉心對她說道:“你無需再勸,我心意已決”
只她心意已決四字出口,迎霜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幾分。
她一直都知道,端木暄的xing子,雖看似沉穩淡定。
實則,是十分執拗的
此刻,既是她說出了心意已決四個字,便再無回寰餘地
不過,只要一想到楚國宮廷裏的那些爭鬥,想到太后,想到玉妃,想到惜嬪她便又忍不住最後一次嘗試着要說服端木暄留在離國。
擡眸,仰望着頭頂上方嬌豔粉白的櫻花枝顫,迎霜顫聲嘆道:“姐姐難道就不爲王爺想想麼王爺明日就會回京,姐姐一直都知道的,他對姐姐,幾年如一日,從來都是癡心一片即便姐姐嫁了皇上,他也在默默守護着姐姐額每當姐姐有難,出手營救的,也總是他”
身子,微微一僵,端木暄看着迎霜的雙眸,頓時閃過一絲波動。
毫無疑問,迎霜的話,正中端木暄軟肋。
南宮灝凌對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
這,從他執意推遲他們的婚期,便可窺見一二。
可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
她與他,早已註定,沒有未來。
雖然,南宮灝遠鄭重其事的與她說,給她兩條路,讓她自己選。
但,若他果真讓她和南宮灝凌在一起,又何來的,要告知她的身份,讓她多出另一份無法放下的牽掛呢
她,並不癡傻
又豈會不知,這整件事情,在南宮灝遠召見她的時候,便早已註定了結局
想到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端木暄的心,微微泛起疼意。
輕輕的,眼角處,有淚滴滑落。
她脣瓣輕顫着,喃喃自語:“他會懂我的。”<b
語落,不再給迎霜說話的機會。
端木暄翩然轉身,擡起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步出樹蔭之下。
在豔陽之下,她不曾回頭,不曾駐足,只緩緩前行。
此刻,她心中篤定,南宮灝凌,一定是最懂她的那個人
若是不懂,他又何必深愛着她,卻又不肯娶她
那個人,只怕早已猜透了她的心xing。
知道有朝一日,只要她恢復了記憶,便會重新回到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中去
離開後花園之後,端木暄並未回到自己的寢宮,而是獨自一人,離開招淓殿,前往夜溪宮。
夜溪宮外,安以紳正對當值的宮人吩咐着什麼。
見端木暄獨自一人而來,他臉上含笑,連忙迎了上來。
“奴才給殿下道安”
恭身,對端木暄行了一禮,安以紳笑吟吟的問道:“眼下這時辰,殿下不在招淓殿裏歇晌兒,怎會頂着這麼大的太陽獨自一人過來”
凝眉,看着安以紳,端木暄輕道:“本宮有事要見皇上,請安總管通傳吧”
聞言,安以紳面露難色。
見狀,端木暄的眉頭,不由緊皺幾分。
“怎麼”
“殿下來的不巧”
垂首,對端木暄恭了恭身,安以紳輕道:“皇上批閱奏摺累了,這纔剛剛歇下,要不然”仔細端詳着端木暄的神色,安以紳有些猶豫的提議道:“殿下晚些時候再來”
低眉,端着安以紳的頭帽,端木暄脣齒開合:“本宮此刻,並非以端陽帝姬的身份要求見皇上,而是楚國的皇后”
心下一震,安以紳瞬時擡眸。
細細的打量端木暄一眼,見她正低眉斂目的盯着自己,安以紳乾笑了下,忙點了點頭道:“即使如此,那娘娘哈請稍等,奴才立即進去稟報”
言罷,安以紳轉身進入大殿。
轉身,望向空中豔陽,端木暄眉心緊蹙。
此刻,她的心,比之過去幾個月裏的任何時候,來的都要堅定
她,一定要回去
須臾,安以紳未曾回返,倒是自大殿裏步出一名白衣女子。
那女子,容貌清秀,算不得美豔,卻舉止端莊,舉手投足之間,皆有韻味涵入其中。
緩緩上前,白衣女子在端木暄身前微微福身:“見過帝姬殿下”
眉心一顰,端木暄凝着眼前女子,不禁出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皇上身邊的女官。”輕輕一笑,卻不失芳華,女子再次略略福身,語氣清幽飄渺的說道:“姐姐來到離宮已然數月,合着我早該去見,怎奈一直有事在身,這才於今日相見。”
眼前女子,說話時無論是語氣還是分寸,都拿捏的極是得體。
即便端木暄知道,若對方有心相見,早該見着了。
但,她卻仍舊對眼前女子生不出一絲反感來。
脣角輕輕一勾,她輕聲說道:“是既是皇上身邊的女官,也該有自己的名諱纔是。”
女子輕笑:“我姓白,姐姐喚我鳳棠即可”
她,是白鳳棠。
離宮之中,最特別的存在
聽聞白鳳棠三字,端木暄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神,瞬間變了。
在皇宮之中,可用以鳳字之人,唯皇后一人。
但,自端木暄進宮以來,見過皇上,見過太后,卻唯獨不曾見過皇后
可如今,眼前的女子,竟名中帶有一個鳳字。
除此以外,她雖自稱是皇上身邊的女官。
但,自她出來,便一直以我自居,從不曾自稱奴婢
由此,便可知其身份之特殊。
“姐姐不是要見皇上麼我現在便引你進去”輕笑着,微微擡手,白鳳棠展顏一笑,靜等着端木暄向裏。
“有勞妹妹了。”
微微頷首,端木暄跟着白鳳棠進入大殿。
眼下,正值午後。
南宮灝遠正在夜溪宮內的寢殿裏小憩。
未曾在大殿停留,白鳳棠直接引着端木暄一路向裏,直至進入寢殿。
立身與龍榻之前,白鳳棠對端木暄輕笑了下,而後緩步上前,輕晃南宮灝遠的身子。
“皇上別鬧朕乏着呢”
眉宇,有些不悅的輕皺了下,南宮灝遠擡手之間,便將白鳳棠正晃着自己的手拂掉,不曾睜眼,他咕噥一聲,便輾轉過身,面朝裏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