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時,他不曾過問過。
如今,知端木暄乃是自己親妹,他便再也忍不住,問出心中疑問。
南宮灝凌不曾擡頭,只語氣輕忽的緩緩說道:“即便,我能留下她的人,她的心,也能一併留下麼”
說此話之時,他用的是問句,卻說的極是篤定。
他知道。
擋在他和端木暄之間的,不只是孩子。
還有,隱藏於她記憶深處的軒轅煦
此刻的南宮灝凌,雙眸晦暗,眉心緊皺。
與當初,在南陵時,仇御風所見那個風~流倜儻的溫潤男子,簡直判若兩人
心下,暗暗一嘆
垂眸,端起茶盞,輕輕的品着茶香,仇御風淡淡一笑,卻是緘默不言。
不多時,安以紳便攜皇命抵達招淓殿。
一則,他奉皇命,問及端陽帝姬被劫一事。
並明道衆人,如今大勢未定,距離端陽帝姬赴楚和親之日,只剩幾日,此事事關兩國安危,萬不可出了什麼紕漏自今日起,端陽帝姬不得再出宮犯險
另外,他還帶來了不少摺子,道是請南宮灝凌早些批閱了,好與皇上交差
南宮灝凌有公事在身,仇御風自不會在正殿多做停留
離開正殿之後,仇御風便想着去瞧瞧端木暄的傷勢。
甫一出門,他便見迎霜倚門而立,似是早已等了許久。
“仇大哥”
見仇御風出來,迎霜對他微福了福身。
眉心,幾不可見的輕顰了下。
仇御風擡步向前:“這個時辰,迎霜姑娘不在暄兒身邊,怎會出現在此處”
惜兒,這兩字,日後他只能在心中喊着。
對於自己的妹妹,他只能暫時稱之爲暄兒
“姐姐此刻傳了王太醫,正在詢問該如何行事,方可快些恢復記憶”擡步,快步上前,迎霜引着仇御風向着端木暄所在的寢殿行去。
回眸,睨了迎霜一眼,仇御風籲聲輕道:“過去的事情,對她而言,太過殘酷,既是忘了,又有何不可她何必要如此執拗,一定要早些記起那些”
“姐姐說,她感覺你好似正在坐着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可之餘過去的事情,你不想細說,她能做的,便唯有儘快恢復記憶那樣的話,即便你不說,她也能夠自己想起過去的事情。”
頓下腳步,迎霜苦笑着說道:“過去的事情,若仇大哥怕姐姐傷心,不想讓她知道,不告訴她也罷,但還請仇大哥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行想過姐姐心中所感,莫要讓她爲之傷神傷心”
迎霜此言,並非多事。
她只是想要讓仇御風知道。
今日,端木暄與他,雖剛剛相認。
但,在端木暄的心裏,他卻有這極重的分量。
是以,在他做什麼危及xing命的事情之前,最好先想過端木暄的感受。
聞迎霜之言,仇御風腳步微頓。
眸火,明暗不定,他輕嘆一聲,對迎霜輕扯脣瓣:“暄兒何其有幸,一直有你在身邊相護”
迎霜莞爾一笑,垂眸說道:“你與姐姐的意義,就如她與我的意義一般。”
端木暄何其有幸,在世上,還有仇御風這個哥哥。
而她,家族被誅。
唯有己之一人
她,早已將端木暄視作親姐。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沉寂片刻,仇御風點了點頭:“日後我定會加些小心”
又看了迎霜一眼,仇御風再次擡步。
不過,這一次,他腳下的步子,比之方纔,要快上不少。
今日,他才與端木暄兄妹相認。
想要見他,合乎情理
“仇大哥”
復又出聲輕喚,迎霜停在原地,並未擡步跟上。
腳步再停,仇御風眉梢輕挑着,等着迎霜出聲。
脣角,有着不自然的抽了抽,迎霜微微抿脣:“你今日說你是奉了齊王的命令,來此劫持姐姐的。”
雖然,遠在千里之外。
但,對於楚國帝都裏的那個男人。
她卻一直,都不曾忘情
過去,端木暄曾說過,只要他肯在齊王府裏安度餘生,便不會再對他動手。
但如今,萬物俱變。
端木暄命懸一線,失憶苟活。
而他,卻也不安本份,仍在覬覦楚國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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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細細的,觀察着迎霜的神色。
想到迎霜的身份,仇御風輕輕點頭。
淡淡的,他出聲言道:“你以前在齊王身側隨侍,該知他爲登上帝位,不惜花重金籠絡朝中重臣如今,他雖是禪位於皇上的,卻也是迫於當時形勢,無奈而爲之,齊王其實一直都不曾放棄對皇位的追逐”
如今,南嶽對楚國,虎視眈眈。
唯離國與楚國聯盟,楚國方可度過眼前危機。
但若離國的端陽帝姬,果真嫁給了軒轅煦,則他日軒轅颺再想登上帝位,則離國必不會袖手旁觀。
是以,此刻,他之所以出現在此。
並非是軒轅颺要破壞離楚兩國聯姻,而是要親自與端陽帝姬相見。
且,不惜一切代價,定要從她這裏,改變主意,道其與楚國齊王傾心相待,欲要嫁齊王爲妃
到那時,即便軒轅煦知道其中內情後,勃然大怒。
卻也要忌憚南嶽威脅,答應這樁婚事。
而於軒轅颺來說,他娶了離國的端陽帝姬,便等於尋到了離國這座靠山。
日後,若他再想坐上皇位。
也便又多了一份助力
雖然,早已猜到仇御風所說的話。
但,猜到是一回事。
真正聽到,卻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心下微涼
迎霜輕顫了下脣瓣。
“他原來,是想搶走姐姐,讓她嫁他爲妻”
聲音,細弱蚊蠅的,輕輕呢喃着。
迎霜深吸口氣,而後微揚起頭,對仇御風道:“仇大哥快走吧,姐姐還等着你與她說些小時候的事情呢”
是夜,月色薄涼。
今日,遣走了王太醫,端木暄便一直與仇御風獨處。
聽他講述着自己兒時的一些趣事。
經過一日的折騰,端木暄本就不算太好的身子,越發疲憊了些。
因身上有傷,不能沐浴香湯。
她只得命迎霜以溼巾爲其擦身。
將溼巾以溫水浸溼,迎霜擡手,爲端木暄擦拭着白皙光裸的肩膀處。
凝望着眼前如凝脂白玉一般的雪白肌膚,迎霜欣然而嘆:“姐姐的身形,一直都保持的很好,當初懷有身孕的時候如此,如今生了孩子,卻仍如過去的身形一般”
“莫要在這兒羨慕我了,你以爲我沒見過你的身形麼”
脣角微勾,端木暄微微擡眸。
眸華似水,她嫣然一笑,爲滿室之中,徒添幾抹靚麗。
“姐姐”
因端木暄的話,迎霜面色微窘。
怕端木暄着涼,她擦好之後,忙將她褪至肩下的褻衣復又提起。
回首,將溼巾放下。
她又取了藥膏來,準備爲端木暄重新敷藥。
正在此事,卻聽寢殿外的值班內侍稟報聲起:“白姑娘到”
聞言,端木暄與迎霜相視一眼。
在她們雙雙起身之際,寢殿的大門,被自外推開,白鳳棠人如其名,一身白衣,滿目海棠。
雖說,她的樣貌,只算的上清秀。
可是,此時此景,室內的燈光,加上她嘴角的笑靨,將她的身上,襯托出一種別樣極致的風韻。
“鳳棠見過姐姐”
迎着端木暄的視線,白鳳棠眸中碎星點點。
略微福了福身子,她從容起身,緩步上前:“今日午後,我在太后宮裏當差,方纔回夜溪宮時,方聽聞姐姐遇劫一事。”
伸手,挽住端木暄的手臂,白鳳棠上下端詳着她:“姐姐都傷着哪裏了可有大礙”
“妹妹不必如此,我身子無礙”
白鳳棠,總是可以輕易的讓人放下戒備之心。
就如現在,見她如此平易近人,端木暄便不由燦然一笑。
“王爺說,姐姐自來了離國之後,便一直在招淓殿裏養病,如今她身子好些了,卻又要離開離國,到楚國去和親”輕嘆一聲,扶着端木暄往軟塌行去,迎霜說道:“考慮到姐姐從來都不曾好好看看帝都的景色,今日這才命安總管派人隨護我們姐妹出宮,卻不成想”
想到即便有多帶了侍衛,端木暄卻仍是被人以驚車之法掠劫了去,迎霜心下驚跳之際,便不禁又是一嘆
見狀,白鳳棠眸眼含笑。
扶着端木暄坐在軟塌上,她望着迎霜說道:“不幸中的萬幸,今日你們姐妹無事。”
“嗯”
輕應一聲,迎霜轉身,爲她搬來一隻繡凳。“白姑娘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