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曌慶宮,上了轎輦,端木暄一行,直往落霞宮而去。
夏日裏,未時一刻,人們都會午後歇晌兒。
而柳鶯,自也是不會例外的
端木暄的到來,讓落霞宮的宮人,頓時緊張了起來。
迎她進了大殿,當值的宮人便去請了柳鶯。
安坐大殿之上,四下看着周圍的環境。
端木暄靜靜的喫着茶水,靜等着柳鶯前來。
須臾,柳鶯一襲水色長裙,身形妖嬈的,自偏殿步出。
見端木暄落座主位之上,她的眸華,幾不可見的閃爍了下,便垂首上前,福身一禮:“臣妾參見皇貴妃”
“妹妹不必拘禮,平身吧”
眸色深邃,端木暄低蔑着柳鶯,語氣輕柔的擡了擡手。
“謝皇貴妃”
盈盈起身,柳鶯翩然落座。“這大熱天兒的,姐姐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是有些要緊的事兒”笑看柳鶯一眼,端木暄轉頭對殿裏侍候的幾個宮人命令道:“本宮有些話,要單獨與華貴妃談談,你們且先退下”
聞言,柳鶯正端着茶杯的動作微僵
看着自己宮裏的人一一退下,待大殿裏只剩下她和端木暄,還有迎霜三人,柳鶯這才放下剛剛端起的茶杯,輕笑着仰頭看向端木暄:“姐姐要與臣妾說些什麼悄悄話”
“莫蘭”
微微側目,端木暄看了眼身邊的迎霜。
迎霜會意,緩步行至大殿門口,而後眼觀鼻,鼻觀心的守在那裏。
見狀,柳鶯的心裏,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眸華輕擡,望入端木暄深邃的眸海之中,她的心,不禁咯噔一聲
緊接着,便聽端木暄抑揚頓挫的緩聲問道:“此時這殿裏,只你我獨對,只是有我有些糊塗了,你到底是誰我是該稱呼你爲柳鶯,亦或是該叫你端木暄”
聽端木暄口中問及自己的名諱,柳鶯的臉上,並未露出任何震驚之色。
似是早已料到,會有今日這般情形,她只輕輕的,自嘲一笑,而後顫着嗓子反問回去:“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必要先問問姐姐,是該稱呼你爲皇后,還是皇貴妃”
此刻,端木暄的雙眸,幽深深邃,如一方死水幽潭,讓她揣測不透。
但她,並不忌憚害怕
因爲,早在當初與她下毒之時,她便預期着會有今日。
只是,這一日,來的比她想像中的,要早了許多
神情平靜的,眸色淡淡的凝視着柳鶯,端木暄涼涼問道:“你是如何,又是何時,發現我的真實身份的”
聞他此問,柳鶯面色微變。
“連太后都以爲,皇上對你的好,完全是因爲顧慮到南嶽,想要與離國永修就好,但世上有很多事情,即便想要假裝,也總會感情流露,這些或許可以騙過別人的眼睛,卻騙不過我的”腦海中,閃過軒轅煦看着端木暄時的眼神,柳鶯哂然一笑苦笑着說道:“普天之下,可以讓皇上爲之傾心之人,只一人而,而這個人
,必是你端木暄無疑”
心下了然,端木暄暗暗點頭。
“過去是我,但而今卻是你”
眸中盡是厭惡,柳鶯的情緒,平靜的讓人渾身慎得慌:“即便這名字是我的,太后卻又替我取了新的名字,頂着這個名字活着的人,卻仍舊是你,就連你做錯了事情,他們要遷怒的,也是我的家人你該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低聲輕喃着,端木暄的臉上,盡是苦澀:“你的家人,之所以死,我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當初你爲何不用自己的名字,反倒要用柳鶯這個名字,倘若你一直用着端木暄這個名字,我又豈會以這個名字,連累了你全家的xing命
“你以爲我不想用自己的名字麼”
苦澀的笑了笑,柳鶯輕顫着身子,自座位上起身。
微仰着頭,迎着端木暄的視線,她不疾不徐的嘲諷道:“那個時候,皇上還不是皇上,而太后也只是皇后罷了,早在皇后初次見我,便屬意有朝一日將我賜給王爺做妾,但當時皇上有令,只他在世一日,便不許端木家的女子,與軒轅氏通婚,是以,太后直接便與我改名換姓,給了我另外一個身份”
聽柳鶯如此言語,端木暄只覺心下悲涼。
仔細想想,柳鶯說的不假
無論是她,還是端木雅,她們皆都出現在先帝駕崩之後。
雖然,她不知先皇當年,到底爲何不許端木家的女子與軒轅氏通婚。
但,此事卻讓她和柳鶯,在太后的更名改姓之下,落得個今日的這般地步
念及此,她幽幽一嘆
此一嘆,爲她自己,也爲柳鶯
臉上,漸漸冰冷,端木暄的語氣,也跟着冷了起來。
看着柳鶯,她冷冷說道:“我來與你講個故事如何”
眉心緊皺,柳鶯看向端木暄。
淺然苦笑,端木暄將自己的故事,從救人到滅門,再到進宮相遇毫無遺漏的一一與柳鶯講了一遍
聽着她所講的故事,柳鶯的面色,縱然前時如何平靜,終究還是露出詫異之色
許久,她黯然一嘆:“原來,你也是苦命之人”
遙想當年,端木暄苦笑:“第一次,我救他時,不知他的身份,故而害了全家之人,到後來,他被人陷害,正在生死關頭,我怎可不去救他”
柳鶯冷道:“可你這一救,卻賠上了我全家的xing命”
輕輕一嘆,端木暄起身步下高位。在柳鶯身前站定,她語重心長的有感嘆道:“連累你的親人,是我無心之舉,但歸根結底,此事到底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若不是她,我怎會頂着你的身份過活你我,都是可憐人,可憐的都只是她手裏的一顆棋子罷了”
轉身看向柳鶯,端木暄眸中閃過一抹冷色:“今日我言盡於此,若你一定要報仇,隨時可取我xing命”
語落,她轉身向外,頭也不回的帶着迎霜要離開落霞宮。
可,纔剛走出數步,便見青梅臉色難看的自殿外奔來:“娘娘,榮總管差人來報訊,說是長公主的車隊在安陽城外遇襲,皇上動了大氣,直往曌慶祝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