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她的心裏,便真的能舒服了麼
深深的,近乎貪婪的凝望着她無暇的睡顏,見她眉心一直緊擰,軒轅煦心下微動,悄然伸手,想要替她撫去心中憂愁。
但,手方伸出,他便又頓下了動作。
他知道,若端木暄看到他,必然會不悅
到那時,他便連如此安靜看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念及此,心中泛起濃濃的苦澀,他的手頹然而落。
緩步自殿外而入,見軒轅煦如此,榮昌神情微怔了怔
不由搖頭,他擡步上前。
聽到榮昌的腳步聲,軒轅煦眉梢輕擡。
“皇上”
“有事出去說”
輕輕的微轉過身,沒有讓榮昌再出聲,軒轅煦深深的又看了端木暄一眼,這才輕擡腳步,離開寢殿。
腳步聲,由近及遠。
端木暄原本緊瞌的雙眸,緩緩睜開。
眸色平靜如水,她的臉上,浮現一抹苦澀
每日夜裏,軒轅煦在處理完公務,便會到寢殿內待上一會兒。
雖然,他的動作極輕。
但她在他第一次來時,便是醒着的。
可即便如此,她卻從來不曾睜開眼睛去看他一眼。
愛,不是說不愛就可以不愛的。
雖然,她的心,早已被他傷的千瘡百孔
但,既是真愛,又豈會說不愛就不能不愛
在內心深處。
她仍是深愛着他的。
輕輕擡手,撫上胸口處,端木暄眼瞼低斂,苦澀一笑。
她對他的愛,依然深深的埋藏在那裏,從不曾減少分毫。
只是
這份灼的她體無完膚的愛,在她大哥罹難的時候,便早已註定不會有結果。
而這一次,她既是作出了選擇,便絕對不能再心軟
“何事”
在寢殿外駐足,軒轅煦問着榮昌。
榮昌恭身道:“方纔奴才在外面見一宮女鬼鬼祟祟的,便上前查看,沒想到”
眉峯一擰,軒轅煦追問道:“沒想到什麼”
“把宮女,乃是華貴妃喬裝”
擡眸,看了軒轅煦一眼,見他面色微沉,榮昌復又低下頭來:“她好像有急事要見皇后娘娘”
“她人在哪裏”
雙眸微眯,軒轅煦問道。
“奴才請她在偏殿等着”恭身,榮昌對軒轅煦做引臂動作。
偏殿內,柳鶯垂首恭立於一側。
她的手裏,仍緊緊攥着太后早前給她的藥瓶。
他來此,本是要見端木暄的,卻不成想,軒轅煦這個時辰居然會在。
“皇上駕到”
隨着榮昌的一聲唱報,她身形一僵,忙朝着門口方向福下身來。
“臣妾參見皇上”
一進殿,看到柳鶯的裝扮,軒轅煦的眉頭,不禁一皺上下打量着她的一身心頭,他心神微斂:“深更半夜的,你何以如此裝扮至此”
將頭埋得極低,柳鶯輕道:“臣妾有事要覲見皇后娘娘”
原本便緊皺的眉頭,再次皺了皺,軒轅煦擡步向裏,在桌前落座。
伸手,接過榮昌遞上的茶水,他低頭淺啜一口,方輕聲問道:“最近這段時日,皇后在宮中風頭正盛,而你卻一直陪在母后身邊辛苦你了”
因軒轅煦的話,柳鶯心下微顫
脣角輕勾,她嗡聲回道:“爲皇上分憂,是臣妾該做的。”
對軒轅煦,柳鶯的心裏,其實是十分矛盾的。
在他的認知裏,她是太后賞給他的。
但唯有柳鶯自己知道,在她內心深處,一直糾結的一份情愫。
那便是,她對他,其實是真心的
這份真心,始於嫁他之前。
但,他是皇上
天底下最多情,也最薄情的男人
是以,她的這份真心,從來只有她自己心裏明白,不曾讓任何人知曉。
另外,再加上她家人的慘死,與他之間或多或少有些關係,她的這份真心,便漸漸的連她自己都忽略了。
靜靜的,凝視柳鶯片刻,軒轅煦輕嘆一聲:“神經半夜,你喬裝出行,爲的該是避開母后的眼線說吧,你要見
皇后的理由爲何”
若他猜的沒錯
柳鶯此行,該是與他的母后有關
看着他平和的目光,心下終是一橫,她自懷裏取出藥瓶:“因爲這個”
“這是什麼”
只掃了藥瓶一眼,軒轅煦看着柳鶯,並沒有將藥瓶接過。
“這是毒藥”
握着藥瓶的手微微泛白,柳鶯苦笑一聲,擰眉說道:“皇上應該已經得了消息,太后三日後要設宴與皇后娘娘講和,這是太后方纔交給臣妾的,她讓臣妾在三日後的晚宴上,將裏面的東西,偷偷放入皇后娘娘的杯盞之中。”
“你說什麼”
眸光如電,軒轅煦的臉瞬間冰冷。
雖然,他早知自己的母后,不會輕易對人低頭。
但端木暄終究是他最愛的女人,是他兒子的母親,可她還是要一如的對她下手麼
“皇上這一次,您的母后,又要讓您失望了她終於忍不住要對皇后娘娘下手了”擡起頭來,柳鶯直直的看着軒轅煦,見他面色冷沉,她不禁有些激動的說道:“爲了太后,您讓自己和皇后娘娘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可太后根本就不會顧及這些”
“母后啊”
心中,原本濃濃的失望,漸漸的幻化爲憤怒,軒轅煦眸色深沉如海
雖然,這個結果,多多少少,他已然料到一些。
但是當它真正發生,他卻發現,對於太后此舉,他竟會如此的失望
靜靜的,任軒轅煦理清頭緒,柳鶯輕聲嘆道:“原本臣妾是要去見皇后娘娘的,既是見着了皇上,此事便由皇上做主吧”
“由朕做主麼”伸手,接過柳鶯手裏的藥瓶,軒轅煦的視線,緊緊鎖着她的雙眸。手指輕輕的摩挲着藥瓶上的紋路,半晌兒之後,他竟是怒極而笑。“這毒藥再毒,能毒過朕的愛麼”
諸葛家的噩夢,始於他對端木暄的愛
而端木暄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傷害,也全是因爲他對她的愛
他愛她
但他的愛,對她而言,卻是要命的毒藥
而他,卻一直都不曾保護好她
漸漸的,他的笑聲漸歇。
取而代之的,是眸底的那抹淚光
“皇上”
瞥見軒轅煦眸底的溼意,柳鶯檀口微張。
身爲男兒,位尊帝王,軒轅煦落淚的時候,少之又少。
可此刻,他卻哭了
想來他的心裏,已然難受到了極點。
“朕本不想如此,母后又何必一定要逼我”喃喃自語着,軒轅煦心下鈍痛不已,對柳鶯哀然一笑,他將藥瓶輕輕置於柳鶯手中:“你既是原本就打算去見皇后,此事還是交給皇后來做主吧”
“皇上”
眼簾緩緩落下,看着手裏的藥瓶,柳鶯直覺它有千鈞之重。
“一切該結束了”
臉色沉下,原本的傷感被冷魅和無情所替代,軒轅煦轉過身去,擡步離去
柳鶯愣了愣
心中思忖着他話裏的意思
許久之後,她嘴角澀澀一勾
世人都道軒轅煦薄情,可她眼裏的他,卻一直是個癡情種子
只不過,他的薄情,是對世人,而癡情,卻只對一人罷了
如今,他說一切該結束了,還讓她將裝着毒藥的藥瓶交給端木暄,這是否表明,他真的可以允許端木暄與太后清算了
片刻之後,那瓶輾轉了幾人之手的毒藥,終於擺在了端木暄的面前。
“好一招借刀殺人”
與柳鶯對桌而坐,笑看擱在桌上的藥瓶,端木暄冷冷一笑,笑意未達眼角。
明眸微動,拾起桌上的藥瓶,柳鶯輕道:“太后說了,若此事能成,後位便是我的。”
哂然一笑,端木暄眸華微擡:“太后說的話,你信麼”
聞言,柳鶯微微斂起雙眸,眸中略帶黯然:“太后此生,只爲自己,不會爲任何人,如說你死了,皇上必然震怒,屆時爲緩和與皇上之間的關係,她必會棄車保帥依着常理,我與你有私仇,若你被我毒殺,此事倒也說的過去。”
在來曌慶宮的路上,她已然想了很多
雖然,太后說過,這毒藥服用後一時半會兒不會毒發,且若事成之後,會有辦法保她萬全
但在太后眼裏,她只不過是顆棋子罷了
這毒藥,端木暄只要服下,她便又成了棄子
到是即便立即發作,她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