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三十九)用心
    “母后?!”

    沈湛一臉驚愕地看向太后,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太后也不答話,反而閉了眼轉動着不知什麼時候拿在手裏的象牙佛珠手釧。

    香爐中的正在燃燒的線香瀰漫出絲絲淡淡的白煙,縈繞在沈湛與太后母子之間,籠罩在太后的面前,使太后的面貌變得十分的虛無縹緲。

    母子二人對坐靜默無聲了半晌,沈湛才又低低地喊了一聲,“母后”,字句裏頗有無力之感。

    “罷了,”又是片刻靜默,太后擡起眼皮瞟了沈湛一眼才道,“陛下早已行得弱冠之禮,凡是已有自己的決斷,哀家早就不能幫你決定什麼。你莫怪母后對自己的母家心狠,若是哀家的大哥安於現狀,你對那柳疏星如何,哀家都不攔你。你便是如今真心要寵她,哀家也無話可說,只有一句話,權力是能迷惑人心智的,而人的貪慾是永遠無法滿足的!”

    因爲太后的刻意疏離,沈湛自小便與柳家的人不甚親厚,其實太后提出決不能讓柳疏星有自己的子嗣,沈湛並沒有太大的牴觸,本來,他也沒想過要與柳疏星建立什麼兩廂心儀的關係,他驚愕不過是因爲太后能夠爲了他、爲了大曆捨棄自己野心勃勃的家族而感慨萬分。不過,被母后誤會了自己是捨不得柳疏星,沈湛倒也沒過多的解釋,聽到太后的叮囑後,沉聲應了一句,“兒臣明白!”

    太后微微點頭,輕輕摩挲了手中的佛珠,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又問道,“你說,這次中秋宮宴一事,是有人故意衝着彌兒來的,你可曾有了什麼線索?那下手的人可知道是誰?”

    提起這個,沈湛臉色比方纔更不自然了,垂了頭,視線撇過一邊道,“並未查到什麼線索。那日人多手雜,蓬萊島上的宮人不夠,內務府又從旁抽了許多人調過去,這些人裏面有沒有意圖不軌的,並不好說。從宮宴開始到結束,其間有無數的人來回,彌兒只防到了膳食、器物和節目上是否有人從中作梗,卻沒有想到會有人膽子這麼大,敢直接讓數十的宮妃都染上了過敏之症!”

    “依陛下看,那真是過敏之症?”

    “是,孟尋已經仔細驗過了,的確是過敏的症狀,這過敏症狀不過是讓人臉上手足起些紅疹,那猝死的宮妃向來是易過敏的體質,朕翻了她過去向太醫問診的脈案,那宮妃一向心脈不齊,又極易過敏,這一次也是因爲過敏而導致咽喉腫大造成了窒息,加上心脈不齊,驚惶之下更是呼吸不暢,突然間也就猝死了,這恐怕是那兇手也沒有想到的。

    “朕猜想,那兇手不過是想利用宮妃的過敏,來打擊彌兒,朕也害怕還有後招,才急忙忙將彌兒禁足了。”

    “嗯。你能在那般時刻還想着護着彌兒的安危,已是難得,”太后略略點了點頭,“據說還是因爲香料造成的過敏?”

    “是,不過這也是擺在明面上的揣測。”

    “雖是猜測,但那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摸清你的宮妃們碰着什麼會過敏,又在宮人嚴密的防範下安排好一切,若說沒有內應,哀家是不相信的,若說只是香料過敏,哀家也有些懷疑,難不成,衆妃嬪們,都對同一種香料過敏?”

    “只有宮妃們的喫食,是根據她們不同的口味安排的,要讓她們都過敏,也只有在食物上面下功夫,要在食物上面下功夫,那麼沒有數個負責食物的內應是不成事的······”

    “又有內應,又知道你的那些宮妃們愛喫什麼,什麼過敏,又或者香料、食物或者別的什麼一起下功夫······有這等能力,會是隻是想扳倒一個皇后?湛兒,這個人,可所圖不小啊!”

    太后一席話讓沈湛一驚,旋即想到宮女阿然被殺害一事,當下苦笑道,“母后,如今朝中紛亂,哪一派的人都有這動機,事到如今,兒臣也只得一步步的來!”

    太后也是一嘆,“你父皇留下的爛攤子!”

    沈湛的父皇沈拂青年登基,前三十年倒是子承父業勵精圖治,拓疆土、開商貿、發展農耕,大曆朝國力蒸蒸日上,萬邦來朝,也是創造了一個大曆盛世,可從他五十五歲到六十五歲這十年,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二十五年太子被自己的父皇,沈湛的祖父壓抑得太久,後來又鞭策自己要趕超父親的績業剋制得太多,等到沈拂五十五歲左右開創了大曆新盛世後,沈拂變突然性情大變,整日縱馬笙歌,夜夜享樂,又專寵貴妃,幾天幾日不上朝都是小事,好在跟着沈拂的朝臣都是沈拂還在太子潛邸時一起帶出來的,大多都忠心耿耿、志存高遠,雖則沈拂開始不理政事了,但朝中爲他分憂的人不少,因此沈拂開創的大曆新景也仍然延續了下來,直到沈拂六十七歲突然駕崩,大曆朝都依然運行得井井有條,繁榮穩固。按理說,這本是好事,可正是因爲沈拂就不上朝,朝中事物都由丞相、大司馬等朝中重臣把持,等到沈湛弱冠登基,那些手握權力太久的朝臣們,自然不願意把到手的權力交出來。況且是人都知道,新帝登基,必然要在朝中大換血,在重要的位置上填補進自己信任的人,這樣一來,那些元老們自是更不會願意。

    因而,如今朝中已形成了拉鋸戰,一邊是初登帝位的沈湛,帝王的權力被限制,無法大展拳腳;而另一邊則是當年沈湛父皇沈拂留下的重臣元老,他們不願意交出到手的權力和利益,更不願意將位置讓給其他乳臭未乾的小毛孩,沈湛作出十個決議,至少有一半被擋了回去,而這些老臣們,打的還是“陛下太過年輕,行事過於偏激,我們要爲陛下着想”旗號,如此一來,沈湛要做什麼事情簡直寸步難行,朝中道路走不通,也難怪要從後宮入手了。納朝臣女兒

    親眷入宮,一方面放鬆他們警惕,另一方面是“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再者,寵幸重臣的女兒孫女,給予高位,也象徵着沈湛在另一方面的退讓,如此一來,一些朝臣也不得不在其他方面退讓一些。

    更爲重要的是,這些朝臣們並不是擰成了一股繩齊心協力跟沈湛對着幹,他們各自爲營,有自己的派系和陣營,也有自己的政治利益需求,爲了從沈湛手中獲得更多的利益,他們或許會暫時性團結一致,但等到爲了各自陣營派系利益時,他們又會互相敵對。沈湛也是看重了這一點,纔會對後宮不同派系朝臣的女兒孫女等進行區別寵愛,甚至同一派系的對待態度也不同。

    不要小看這後宮事宜,也不要覺得沈湛從後宮下手甚爲不齒,自古以來,後宮和前朝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一個女子在後宮得到寵幸,她的家族在外頭是可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就好比當今太后的柳家,太后封后時,柳家立馬便從普通的權貴之家變成了頂級的皇室勳貴之家,別的不說,光是爲柳家提供生活生產與錢財來源的良田,明面上便從千畝變成了數萬畝,還別說其他的收益和權利,一時之間風光無兩,朝中內外,誰也不敢輕易上前得罪。而等到沈拂不理政事寵幸貴妃時,柳家的地位不說一落千丈,也發生了不小的震動和改變。這也就是爲何,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兒送入宮去或許會丟了性命,但還是有許許多多人削尖了腦袋想把自己的女兒孫女親眷送入宮來拼那千分之一機率的渺茫的榮華和前程,這也就是爲什麼沈湛朝中之路走不通,要從後宮入手的原因。誰願意捨得不要那唾手可得的利益呢?用着後宮帶來的利益讓那些朝臣們分化、決裂、互相敵對,沈湛纔會有可趁之機,這就是沈湛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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