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六十)臘八(下)
    而這位女郎的母親,吏部郎中的正妻,從三品的誥命夫人,與她心比天高的女兒不同,她自詡自己是一個勤勞善良、踏實賢惠的女子,在家操持家務、執掌中饋,爲丈夫納得美妾,大度地將庶子庶女放到自己的身邊養着,養得他們都對自己恭恭敬敬服服帖帖,自己親生的女兒,從小便有才有貌,美名遠揚,活到自己這個份上,已經十十分地知足了。如今,自己什麼都不愁,除了嫡女的婚事。而現在,丈夫暗示她,這次入宮要“好好”地帶上大女兒進宮看看,自覺聰敏的她,立刻對丈夫的意思心領神會,喜不自勝地帶着女兒便入了宮。

    可惜的是,這位夫人的頭腦在她那簡單的三進天地中是夠用的,可一旦到了宮中,卻無法轉過來彎了。目下,太后與皇后的意思已經十分地明確,真正有智慧的夫人,已經在盤算如何向太后、皇后表忠心,說不得趁得她們高興,還能御賜一個金玉的郎君,哄得了太后與皇后,也是向陛下表明瞭態度,說不得,自己丈夫的仕途,也會再順利一些。但這位吏部郎中的夫人,方纔聽得太后等人云裏霧裏地話裏有話,根本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究竟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太后甚是和藹,皇后也是個好相與的,以後自己的女兒入了宮,想必也能過得不錯。

    也許也不一定是這位夫人愚笨,或許只是人一旦有了一個信念,其他的東西便看不到也聽不到了,只想着朝那信念的方向奔去,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而這夫人帶來的嫡女,就更是個拎不清的了。從小被自己的母親那樣驕寵着,被自己的庶弟庶妹阿諛奉承着,早已有些飄飄然了,那些侯爵勳貴的貴女圈子她擠不進去,只能參加些普通文官或是家世不算頂尖的女兒的交際,在這個圈子裏,從三品的父親的官職,已經算是高位的了,自然也得了不少的讚許。在這樣的境遇下,這位女郎早已覺得自己是無暇美玉,只有世間無雙的君子才能配得上自己,哪裏還有心思去顧及太后是否話裏有話,周圍其他夫人的動作話語,是否已經有了什麼異樣。

    因此,當她的母親將她推出來時,她的心中只有難以自持的激動。

    碧梧殿偏殿裏。

    衆位夫人絞盡腦汁陪着太后皇后說了一下午的話,早已經精疲力盡,但又不得不維持住體面和儀態,待到晚宴的時辰要到了,夫人們心中自是十分地高興,終於可以吃了晚飯回家了,卻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偏偏有個沒有眼色的人跑出來,當着大殿這麼多人精的面上,厚着臉皮推銷自己的閨女!

    只見那郎中夫人面含微笑儀態端方地站了出來,拉着自己女兒的手,高聲地稟道:“太后娘娘,眼看着便是寒冬臘月了,這天氣也變得十分地寒冷,閨學也停了,我這女兒閒來無事便繡了兩副手籠子,臣妾見了十分地歡喜,這手籠子倒沒什麼特別,只不過十分地厚實保暖,做工倒還紮實,臣妾便盼着,這手籠子能給太后與皇后娘娘帶來一個舒爽的冬日,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鳳體安康,臣妾與小女便也就安心了。”

    這夫人自詡說話得宜,既點出了自己的女兒正上着閨學,是個知書達理的,又點出了女兒女工不錯,且閨學停了並沒有好逸惡勞,而是趁着休息還做了兩副手籠子,可見是個賢淑的,同時,自己並沒有說出想要女兒入宮的話,不過是想送兩副手籠子給太后與皇后娘娘,今日各家夫人都帶了禮物,自己送兩副女兒親手織的手籠子也沒有什麼奇怪,禮輕情意重嘛。

    可她卻忘記了,在場的哪個不是心明眼亮的人,她這一番做派,難道還有誰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當下,便有年輕的夫人忍不住,輕輕地笑了一聲。

    可嘆這吏部郎中夫人還當是自己將得太后青睞,有的人嫉妒呢。隨即,便將腰身挺得更直了,期待着太后與皇后的回答。

    目下在碧梧殿的夫人女郎,並不是大曆所有官員的家眷,能進來與太后皇后圍坐一堆插科打諢的,多是一品大員的家眷、深受皇帝信任的官員、後宮受寵或高位妃嬪的直系親屬、皇帝認爲做官做得不錯的官員而獎勵他的親眷進宮又或者是與往昔與太后、皇后交好的夫人女郎以及勳貴、宗室、世家的家眷們。

    她們大多數都有眼色、頭腦精明、能夠乾脆利落地計算得失。

    因此,當太后瞧見這吏部郎中夫人在自己多番明示暗示的語境下,還能將自己的女兒推出來,心裏頭不驚訝是不可能的,真不知該說這位夫人是熱情天真,還是爲人蠢笨了。

    太后心頭雖然不悅,但面上卻是不顯,瞧着那夫人滿眼期盼的模樣,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放佛有了興趣一般,向前傾了傾身子,說道:“是什麼樣子的手籠,倒是得你如此推崇?”

    那夫人見太后十分有興趣的樣子,自然是受寵若驚,忙不迭地便招來自己的侍女,將隨身帶着的手籠拿了出來,呈了上去。

    太后身邊的嶽康接了手籠,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問題後,纔將手籠呈給了太后。

    太后拿起了一隻手籠,打量了一陣,不由得笑道:“果然做得精巧細緻,”又擡頭睇了睇吏部郎中夫人身邊低垂着頭貌似十分害羞的女郎,“這便是你家的姑娘?”

    這夫人大喜,帶着笑將自己的女兒往太后的方向輕輕一推:“正是正是,這便是小女。”

    這女郎儀態端方地朝太后與皇后見了禮,要知道,但就是這個行禮,自己在家也練了不少時日。

    “不錯,”一旁許久未曾開口的宋彌爾點了點頭,“花容月貌,儀態萬千。”

    女郎聽了這話,心中更是喜悅,皇后娘娘這是認可了自己麼?

    太后似笑非笑地睇了宋彌爾一眼,宋彌爾算是自己的半個女兒,哪能不知道她現在心頭是怎麼想的?都說做婆婆的喜歡自己的兒媳大度,尤其自己是太后婆婆,更是希望皇后能賢良大度,讓皇家開枝散葉,但不知爲何,見着彌兒有些喫味,自己心頭卻似乎十分爲自己的兒子高興。

    當然,見自己的女兒喫味了,太后自然也不會對誰有好臉色。與其說,皇后是害怕有人進宮分寵而喫味,倒不如說,是覺得有人沒有腦子沒有眼色而不爽,所以,自己這個做婆婆的做母后的,自然不能讓自己的兒女過得不舒心了。

    因此,太后又瞧了瞧下首那正期盼着自己青睞的姑娘,說出了讓她痛苦萬分的話。

    “手籠子不錯,小姑娘長得也十分標誌,鄒夫人,不若讓你的女兒進宮,跟着尚珍局的宮正好好學學,以後也能爲哀家的兒子兒媳多織些手籠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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