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六十四)祭祀
    太后服了孟尋開的方子,又將那鹿櫻草撤出了壽康宮,果不其然,不過短短几天,太后便覺得神清氣爽,精神舒暢,更是連着幾個晚上都用了夜宵,叫沈湛與宋彌爾好一陣樂呵。幾位御醫這時候也不得不甘拜下風,雖仍然不承認孟尋醫術了得,不過涉獵倒是廣泛,連這般罕見的花草特性都是清楚。再見着孟尋,也能心平氣和地說了一兩句話,哪怕爲太后診脈孟尋再來,也不再做聲了。

    柳疏星三番四次想來想太后請安,卻只進了壽康宮的前殿,連太后面都沒有見到,自是生了好一陣悶氣。她自問自己沒有哪一點比不上宋彌爾,爲何一個兩個都向着那個人?老的也就罷了,總歸和自己的父親意見不合,不待見自己也實屬常事,可偏偏爲何沈湛也將那小皇后當個寶貝?自己這段時日以來冷眼瞧着,總覺得沈湛待那宋彌爾和待其他妃嬪有些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對着宋彌爾,沈湛總是要寵溺些的。柳疏星自是十分不甘,不過日子還長,憑着自己的特殊性,沈湛最後會偏向誰,還不一定。

    想去向太后請安的,可不知柳疏星一個人,不過她們比柳疏星還慘,連壽康宮的大門都沒有進去,有的低位妃嬪甚至連雲溪、落雪等太后身邊的紅人都不曾出面,直接派了個二等的小宮人,正經嚴肅地謝了客便是,被拒的妃嬪還要歡歡喜喜地辭謝,不能露出半點委屈不耐。太后也就罷了,可偏偏陛下也是如此。自臘八以來,除了去太后皇后那兒,甚少踏入後宮,後宮這些人,連爭寵的地方都沒有,真真是愁煞了人,好幾次去給宋彌爾晨昏定省都免不了旁敲側擊一番,可陛下不踏足後宮,宋彌爾也沒有辦法啊,總不能拿把刀架着沈湛去寵幸別人吧?因此,宋彌爾壓根沒同沈湛提過這件事,自己幹嘛要去當這個天真的蠢貨呢?

    而如今正忙得連軸轉的沈湛可沒有什麼心思去理會後宮一干人等的哀怨情愁。自臘八晚宴上,太后的病症被沈湛瞧了個正着,自是憂心得不得了,幸而外有孟尋開方問藥,內有彌兒治宮有方,才能讓太后的病情得到緩解,自己也能騰出心思來處理朝政。

    臘八之後是政務最繁忙的時候,因着除夕便要封筆,許多等不到來年處理的政務都堆到了這幾日一併理了,偏偏那些老臣們又固執己見,什麼都要按着老規矩來,半點新政令都走不通,沈湛十分地火大,連着幾日都直接睡在了御書房。

    好不容易等到封了筆,正月初一又要祭天。祭祀歷來便是國家社稷之根本,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一年之中的祭祀活動是國家大型活動中的重中之重。有圜丘、方澤、祈轂、太廟、社稷、天神地袛的大祀,也有太歲、朝日、夕月、歷代帝王、先師、先農的中祀,還有祭拜先醫、賢良、昭忠等羣祀。祭祀的內容的大小和重要程度不同,祭祀的方式也有所不同。大祀需要皇帝每年親祀,而中祀可每年或隔一兩年親祀,羣祀則可親祀也可遣親信官員恭代。

    “朝有朝服,祭有祭服,所以肅臣民而格上下也”,伴隨着祭祀的等級、規模、時節和場合等不同,祭祀所用的服飾也有所差異,但大體上基本是由祭服、端罩、褂、祭帶、靴等共同組成。其中禮服又稱之爲袞冕,“天子袞冕,負斧依”,袞冕是王之吉服,祭祀專屬,冕與中單、玄衣、纁裳配套。

    大曆的袞冕是在歷朝歷代的袞冕制度的基礎上得來,皇帝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種織於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繡於裳,另有十二旒冕通天冠,盡顯帝王威嚴。

    大曆開國元年,還定下了專司祭祀的四色祭服,這四色祭服不僅是根據祭祀典禮的大小,更是基於祭祀的不同地點而加以形成確定。

    大祀多在東方,着赤色絳色之祭服,西方爲青色,北方用黃色,而西郊多爲羣祀,常用玉色。

    沈湛繼位時正是春天,已過了正月,新帝登基第一年的祭祀仍然是由先皇主持的,也就是先皇祭祀沒有過久,便駕鶴西去,沈湛繼位,改號宣啓。宣啓元年的祭祀沈湛算是錯過了,所以,宣啓二年這一年的祭祀,是沈湛登基來的第一次大型祭祀活動,便成了舉國上下關注的重點。

    尤其是正月初一的祭天地與太廟的大祀,古人信鬼神之說,風雨雷電、日月星辰、山石樹木、飛禽走獸都被認爲是有神靈的主宰,萬物有靈,故有祭祀。因此,祭祀這一日的氣象,也昭示着帝王的品行的

    好壞。若是這帝王品性高潔,祭祀這日便天朗氣清,若是祭祀的過程順順利利,又有着什麼吉兆,更是預示了新的一年裏江山社稷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但若是祭祀這日狂風驟雨或是出現什麼災難,便是證明帝王無良或國之將亡。因此,沈湛這頭一次的祭祀活動,簡直成了衆位朝臣心中的頭等大事。沈湛在封筆之前,處理的朝政,有一半都是這祭祀活動的各種重點和細節,那些老臣們猶自不放心,下了朝還要特地去沈湛的書房裏頭,恭恭敬敬地請着沈湛複習祭祀的規矩和禮儀。這個時候,往常毫無作用的太常寺寺卿與欽天監監正最是興奮,這兩個職位上的人,泰半都是些牙齒都要漏風的老者——年富力強的中年人與年輕人也不願意來這兩個部門——他們往日閒得發慌,好容易有了個可以發光發熱彰顯自己能力的時機,怎麼能放過?於是乎拉着沈湛就是不鬆手,從服飾到言談,洋洋灑灑列了好幾十卷的內容,在沈湛的書房一講就是兩三個時辰不帶喘氣的,又是些年紀比兩個自己都大,歷經兩三代帝王的人,沈湛也不敢得罪,只得坐了乖學生,掩去心中的不快,恭順地聽講。若不是皇后的父親宋丞相從中調和,沈湛恐怕連覺都睡不了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正月初一祭祀這日,天還是黑麻麻的時候沈湛便起了身,祭祀的前三天便開始齋戒,頭一天更是除了茶水什麼東西都不能入口,更不能有男女之歡,要保持身體與心靈的潔淨與靜謐。起身之後以艾草燻蒸沐浴,平心靜氣,着紅色的袞冕,外頭罩貂絨製成的繡了日月星辰山河圖的絳色大紗袍,頭戴綴了卷梁二十四道簪了玉犀簪的通天冠,頸項下垂了白羅方心曲領一個,腰束龍形鑲紅寶金玉腰帶,足穿白襪黑舄,另掛雕有大曆山河圖的佩綬。裏頭的紗袍的領、袖、襟、裾均爲烏青色,上頭拿金絲繡了翟紋、十二章紋以及盤龍紋樣。那龍紋共有九九八十一條五爪金龍,每一條龍形形態各異,除了傳統的行龍、雲龍外,還有團龍、正龍、坐龍、升龍、降龍,騰在紗袍各處,栩栩如生。沈湛着了這麼一身祭服,形容恭謹,年輕的帝王已漸漸初顯龍威,許多大臣都熱淚盈眶,在心底感激着上蒼對大曆的厚愛,祈禱沈湛會是一位勤政愛民、仁慈親厚的民君。

    祭祀重貴質,也要求“不數”“不疏”,主張“敬享”“貴誠”。也就是說祭祀主張要有誠敬的態度,祭祀場所和使用的器物崇尚質樸,祭祀所敬獻的羹不加作料、祭祀用的圭不加雕琢。同時,因爲祭天與祭地是同時進行的,祭祀的程序便更爲隆重與繁瑣。沈湛按照太常寺寺卿及其禮官的要求,迎神、奠玉帛、進俎、行獻禮、望燎、獻犧牲和玉帛,一場程序走下來,從天剛亮走到了天微微擦黑,沈湛頭昏腦漲,覺得自己人都瘦了一圈。幸而有諸位大臣們陪着他站着,沈湛的心頭也平衡了不少。心頭也是驚訝,不知道去年那一次祭祀,以父皇的身子是怎麼撐下來的,許是爲了帝王名聲,又服用了什麼立竿見影的藥物,否則也不會祭祀之後便迅速衰弱,走得讓人措手不及,才讓有的人什麼安排手段都沒來得及使出。想到這裏,沈湛不由得勾了勾脣角,心情倒是好了幾分。看在不知情的大臣眼裏,倒是覺得這位年輕的帝王比老皇帝怕是要好,如此繁瑣的程序,都沒有半點不耐煩,看來是個好伺候的主子。

    好不容易祭祀完畢,沈湛心中也長舒了一口氣,今日的天氣也是十分地清朗,天空湛藍,暖日當空,倒是有個好的徵兆。希望今年也真的能夠風調雨順,家國平安。

    待禮儀結束,沈湛回了太元殿,終是好好地吃了一頓飯,歇息了一番。又因爲封了筆不用上朝,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的午後,沈湛這時才覺得回過了神來,於是又不緊不慢地起身,洗漱完畢,搖搖晃晃便去了宋彌爾的宣德宮。

    沈湛見到宋彌爾的時候,她正坐在院子裏賞雪。因爲祭祀女眷不用參加,宋彌爾倒是沒有去受沈湛那樣的苦,昨日陪這太后待了一日,又耐着性子受了妃嬪在大年初一全須全尾的晨省和昏定,初二沒有什麼活動,有一天屬於自己的時間,也終是鬆了口氣。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雪,今晨起來,卻又是晴天,太陽照得人心頭暖洋洋的,於是命清和浴蘭搬了小几,焚了琥珀蓮枝錐香,擺了十數種小食點心,又令朱律在一旁彈了琴,初空在自己身旁燃了銀絲碳,炭火與香料薰得宋彌爾悠悠然然,整個人都埋進了白熊皮的大氅裏,眯了眼看會兒雪,又看會不遠處的各色梅花,身邊又有顏色各異的上佳美人相陪,宋彌爾覺得舒服極了,一張素着的小臉清豔非常,又帶着些以往都不曾有的慵懶,倒是讓身邊的四位侍女和樹上的某人看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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