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疏星這邊也有些怔怔,要將弄月送到陛下身邊去是沒錯,她也隱約知道,那位這步棋,走的便是弄月像極了沈湛曾經的一位故人。那位諱莫如深,這弄月也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柳疏星心高氣傲,便也沒再問。但看這情形,陛下那故人,怕也不是一般的故人。
柳疏星深吸了一口氣,騎虎難下啊······
一時之間,她看向弄月的目光,也有些不快,更有些後悔。
沈湛不過一舉手一投足一句話的功夫,立時便攪動了後宮的格局,就好像那一潭死水,沈湛伸出手在湖心中間緩緩地動了動,那湖水便慢慢地蕩起了層層波紋,帶動着湖底的淤泥、湖邊的浮萍,甚至岸邊的野草,都動了起來。
後頭的宴會便有些索然無味起來。
大家都各懷心思,大殿上的氣氛便有些冷凝。
沈湛倒是很滿意這氣氛:後宮若是太平靜,前朝的湖水又怎麼會波動起來呢?
後頭幾個妃嬪的表演,他也看得津津有味。可是在旁人的眼裏,便是他得了一個神似故人的女子而心情大好,看誰都高興了。
連帶着,衆人望向宋彌爾的眼神不由得就帶了幾分同情。
皇后娘娘真是可憐。
前後柳貴妃恩寵在前,中間茬了個月淑儀蘭貴姬,本來就一個頭兩個大了,如今又還來了個梅玉容。
嘖嘖。
別人爲宋彌爾擔着心呢,宋彌爾卻似乎絲毫不在意,大殿上表演完了,她還笑眯眯地提醒沈湛不要忘記選出一個表演最合聖意的給個彩頭。
“袁淑妃的表演最是大氣,舒美人可也甚是用心,但月淑儀的胡旋舞也很是難得,還有秦貴嬪蘭貴姬,個個的表演都精彩得很。哎呀呀,都不知道要怎麼評了,陛下,您以爲如何呀?”
宋彌爾笑眯眯的,放佛那些暗流涌動都不關她的事。
沈湛心頭一滯,帶了幾分說不清楚的不快,“彌兒中意哪個便評哪個便是。”
“這怎麼行,最開始可是以陛下喜好爲彩頭的,大家都等着呢。”
“如此”,沈湛心一沉,“那便讓梅玉容奪了這彩頭吧!”
“梅玉容?”
“朕覺得不錯,彌兒以爲如何?”
沈湛一邊說道,一邊觀察着宋彌爾的神色,心中有幾分期待,卻又不知道在期待着什麼。
“那好啊,陛下覺得梅玉容不錯,那便是梅玉容吧。”
宋彌爾仍舊是笑眯眯的,轉過頭凝望着沈湛的雙眼,眼波清澈,像是窺見了沈湛的心思,又好似什麼都不知,只看着情郎便自帶三分的醉意。
沈湛的心隨着宋彌爾的話“譁”地一下落到了地上,又“呼”地一下擡到了半空。
沈湛此時此刻仍舊不知,自己已經動情。可偏偏盼着跟自己一樣動情的那個人,卻還在外頭徘徊。
沈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易怒易喜的脾氣,是因爲自己心中將宋彌爾記掛起來了。
不過,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沈湛也並不會因爲自己的心意改變自己的計劃。知道了,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
彩頭最後賞給了梅玉容。
這結果簡直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所有人都卯足了勁兒,要整個頭彩,卻偏偏被這梅玉容半路殺出截了胡,誰會高興?而且一曲採蓮曲,明明是明豔小調,這梅玉容面無表情,舞姿也不夠精神,哪裏又好看了?
可是耐不住陛下喜歡啊。一朝昇天,小宮女變成了釵頭鳳,就看陛下那喜歡勁兒,這彩頭給了梅玉容是必然的。
下頭的妃嬪們都暗暗咬牙。
不過,這宮裏面真是不乏傳奇。
本以爲月淑儀已經升得夠快的了,可沒想到太后金口玉言,便又多了個秦貴嬪,還沒等人回過味兒來呢,一個宮女也成玉容了。這樣比起來,月淑儀和秦貴嬪的升遷速度又算得了什麼呢?
衆人都在猜測,既然這梅玉容得了彩頭,今晚侍寢的怕就是這梅玉容了。說不得會跟月淑儀之前一樣,連着寵幸好幾旬。一旁的月淑儀許是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有些難看。可當事人梅玉容,卻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仍舊神色淡淡,表情平靜,就好像衆人議論打量的不是她一般。她這一副樣子,倒是叫人高看了幾分。
從獻舞到封位,梅玉容都是這樣一幅神色,封了玉容之後,也不見她有多高興,那時候衆人還都覺得她是裝的,可是如今得了彩頭,明知道接下來許會有連番寵幸的,神色還是這麼平靜,可就是難得了。
難道這梅玉容當真不想封妃?
不管衆人怎麼猜測,宋彌爾小手一揮,便將屬於梅玉容的賞賜給擡了出來。
“你初封玉容,本宮這裏倒有些沒有儀制的東西,便贈與你了。”
宋彌爾送出的是兩套頭面並一些布匹,精緻大方,倒也配得上玉容這身份,又沒有明顯的儀制規定。梅玉容初封玉容,又是宮女,想必是沒有什麼好東西傍身的,這宮裏邊哪一個妃嬪,是單單靠着每月的月份發下來的布匹首飾在打扮呢?傳出去不得讓人笑話?宋彌爾這東西,送得當真是及時雨。
“好一個收買人心!”
莊妃心頭已經連連冷笑。皇后捷足先登做了這個好人,又表明了自己大度,舉動又十分地熨帖。後頭再有妃嬪想拉攏這新晉的梅玉容,恐怕就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了。
沒想到這皇后娘娘,這麼快就學會了後宮的生存方法。
不過,更沒想到的是,陛下竟然沒有選擇臨幸梅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