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一百五十八)初空已空
    宋彌爾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這纔看清楚了張南光張嬪的樣子。

    她面孔依舊姣好,脣色蒼白,雙頰有些凹陷,看起來有些滲人,可最滲人的,卻是她的眼睛!

    她的左眼是一個空洞!沒有眼球沒有瞳仁的空洞!

    眉毛下面便是一個黑洞,周圍有扭扭拐拐針線縫合的痕跡,不知是縫合得太過匆忙,沒有做好必要的措施,還是縫合的人技術太差,那縫合的針線像一條條蜈蚣盤踞在黑洞周圍,又像從那沒有眼球的黑洞中爬出來的一條條密密麻麻的多足蟲子!

    “唔……!”

    宋彌爾捂住了嘴,乾嘔了一聲。

    沈湛連忙扶住了宋彌爾。

    張南光完好的那一隻右眼看見這一幕,流露出一絲譏諷又有一次渴望羨慕,更多的卻是絕望憤恨。

    她朝宋彌爾再走近了一步,叫宋彌爾與沈湛更好看得清楚她那猙獰可怖的傷口。

    她指着自己的那眼框的空洞,用右眼死死地盯着宋彌爾。

    “皇后娘娘,您說我怎麼敢?您說妾身怎麼敢!她不過是臉上多了一道疤,而我卻被毀了一隻眼!我爲何不敢!我爲何不敢!”

    張南光神色激動,那左眼的盤踞的針線又如同蜈蚣般扭曲起來,隨着她的激動有些泛紅,微微有些抖動。

    宋彌爾有些抗拒地轉過了眼,不忍心再看。

    “皇后娘娘,你看着我,您看着我啊!”

    張南光神色愈發激動,她伸出手去夠宋彌爾的衣袖,緊緊地拉住,悽慘高昂的聲音在整個花廳圍繞。

    “放肆!你還不鬆手!”

    後頭站着的清和實在是忍不住,上前幾步去掰張南光拉住宋彌爾衣袖的手。

    “滾開!”張南光如同野獸一般嘶吼,掀翻了清和,清和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沈湛見張南光神情不對,連忙伸手將宋彌爾護住。

    張南光似乎毫無神志的神情一怔,轉而嗓子中發出一聲嗚咽,她的身子抽了兩下,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你有人護着,誰來護我呢?陛下啊,皇后娘娘,爲什麼你們沒有護住我呢!看看我的眼睛,看看我的眼睛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張南光嘶吼着,竟是劇烈地笑了起來,空氣急促地竄入她的喉嚨,引得她忍不住咳嗽,她捏住自己的脖子,另一隻完好無損的眼睛,也像是要從眼眶裏脫出來一般。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宋彌爾的聲音有些顫抖,她轉向朱律,卻發現她抿着脣,盯着正咳嗽着的張南光,看着卻似怨似恨。

    “朱律······”宋彌爾低低喚了她一聲,朱律沒有一點反應,宋彌爾又看向浴蘭,浴蘭神色淡漠,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自己望來,卻勉力擠出了一個笑來,那笑容轉瞬即逝,就好像臉皮不過是被人扯動了兩下一般,眼中透出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訊息,宋彌爾心中好像被敲了一下,她迅速轉頭看向一旁的清和,清和仍舊跪伏在地上,捂着自己摔傷的手臂,緊緊地看着張南光,似乎是生怕她又做出什麼對宋彌爾不利的舉動來,她察覺到宋彌爾的目光,馬上擡起頭望着她,眼中似有安撫,又有欣喜,更多的是宋彌爾看不懂的情緒。

    朱律······浴蘭······清和······初空······

    初空?初空呢?初空呢?!!!

    爲何進來這麼久,都不曾見到初空?她最是機靈活潑,見着自己來了,不是早就該衝出來圍着自己嘰嘰喳喳嗎?爲何不見她?她去哪裏了?

    宋彌爾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初空,初空呢?”

    她望着朱律,死死盯着她的脣,期望她說出自己想聽的話。

    “她······她死了。”朱律忽然落下了一滴淚來。

    “死了?”宋彌爾眼睛驀地睜大,“死了?!怎麼會,怎麼會死,朱律,初空怎麼會死,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嗎,她怎麼會······”她跟你在一起,她怎麼會死?宋彌爾望着朱律臉上那條觸目驚心的傷疤,卻又問不出來了。朱律武藝高強,她都受了傷,還傷在了臉上,初空,初空半點武功都沒有,怎麼不會出事······

    “是那些青衣人嗎?”他們下手比當初的黑衣人狠多了,“她是怎麼······走的?那些青衣人對你們做了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她沒有逃開?她現在在哪兒?我要見見她,我要爲她報仇!”宋彌爾喃喃自語,轉眼就想往花廳外面衝去,去找初空的屍體。

    “不是的主子!”

    宋彌爾回頭望着出聲的浴蘭,“不是什麼?”

    浴蘭神色哀慟,“是青衣人,不是青衣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

    浴蘭噗通一聲跪在了宋彌爾的面前,“主子!朱律他們是被青衣人追殺,可是讓初空丟了性命,讓朱律毀了容貌的,不是青衣人,是張嬪!是你留下來要朱律保護的張嬪啊!”

    “張嬪?張南光?”宋彌爾臉色一白,“是我求着留着保護的張嬪?”

    “是我留下來的張嬪?若是我不叫朱律保護,是不是朱律不會受傷,初空不會死?”

    “若是我一開始就不勸着大家留下她,在黑衣人追殺的時候就丟下她,在兵分兩路的時候不同情她,是不是就不會有人死,也不會有人受傷?”

    若是在一開始,宋彌爾就狠心丟下了張南光,也許一路上朱律初空就會跟着自己和沈湛,也許就不會出事。

    可是爲什麼,張嬪能害死初空,害了朱律?

    “因爲她貪生怕死,在青衣人殺過來的時候,拿了初空擋刀,朱律去救初空,卻被張嬪推入了青衣人的包圍圈,等到朱律救了初空的屍首回來,卻因爲張嬪耽誤了時間,硬生生地將原本能治好的傷口,拖得潰爛,拖得治不好了!”

    宋彌爾不知不覺將問題問了出來,浴蘭便一字一句地回答給她聽。

    一切都是因爲張南光,她貪生怕死,爲了自己的性命利益可以犧牲別人,早在被綁架逃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可是她卻因爲一條與自己無關的人命始終下不了狠心,同情心氾濫,在別人都勸阻的時候要做一回聖母,結果,害死了初空,害慘了朱律······

    “是我,都是我,都怪我!”宋彌爾捂着臉痛哭失聲,雙腿一軟,就要倒下去。

    若不是她的決定,如何變成如今這樣?她有何臉面再去面對拼命活着的朱律,面對浴蘭,面對死去的初空?!

    朱律張了張脣,想要安慰宋彌爾,卻看了眼浴蘭,沒有再做聲。

    浴蘭死死咬住脣,遏制住想要去安慰自己主子的衝動,她兩手緊緊抓住裙襬,眼淚不停地在尖尖的下巴上匯攏,又無聲地滴落下去,變成一灘水光。她要忍住,要讓主子明白,自己的同情心害了多少人。只不過是一個宮妃便成了這樣,若是以後回了宮,主子依舊天真而富有同情心的話,害的會是她自己!

    她們以前也不明白,以爲只要置身事外,就能在宮裏活得好。

    所以初空的死,她們也有責任。

    她們也有同情心,在朱律和張嬪一路逃亡的那一刻,就應該殺掉這個累贅!而不是放任自流,養出了一個禍患!

    她們用了一條鮮活的人命和一道傷疤明白了這個道理,她們也要讓主子也明白這個道理!

    她們護不到的地方,主子要先讓自己的心變成銅牆,才能抵擋住外面的風霜!

    “是我,都怪我!都怪我!”宋彌爾淚水連連,忍不住拍打自己的頭。

    “彌兒!”沈湛狠狠地看了浴蘭一眼,將宋彌爾抱住,箍住她的雙手,“不怪你,彌兒,你聽我的,不怪你。你怎麼知道你決定救下的人是好是壞?”

    “你永遠無法預計下一刻要發生的事情究竟是好是壞,不能預言自己上一刻的決定是對是錯。你能做的,只是在做決定之前,衡量一切條件,計算一切問題,保證最小的失誤。之後的事情,不要去管它。錯了我們就想辦法去挽救,出了問題我們就盡全力去彌補,不要怨天尤人,更不要自怨自艾,不要哭,我的彌兒。我的檀璇。”

    沈湛用力擁住宋彌爾,不住地親吻她的額頭,輕輕地拍着她的背脊,叫她放鬆。

    浴蘭一怔,不由得反覆思索沈湛方纔的話,難道自己的方式用錯了?

    “可是初空死了······”宋彌爾伏在沈湛的懷裏,聲音已經哭得嘶啞。

    沈湛心中也難受得緊,“莫怕,你還有我······這不是你的錯······”

    這一幕更是深深地刺激了神志已經有些崩潰的張南光。

    “不是你的錯,是呀,不是咱們皇后娘娘的錯,”張南光咯咯地笑起來,“不是你的錯,”她轉而又看向朱律,“也不是你的錯,”又看向浴蘭,“更不是你的錯,是你的錯嗎清和,哈哈哈哈,是你的嗎?!那是誰的錯呢?!”

    “是我嗎?!是我嗎?!”

    “是我的錯!”宋彌爾聲嘶力竭,“是我做了錯的決定!可是你也逃不脫,若不是你,初空怎麼會死!朱律怎麼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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