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彌爾是突然被驚醒的,似乎也沒做什麼噩夢,睡着睡着,突然就驚醒了,心頭難受得很,好似心臟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一般,一會兒是初空的往昔的音容笑貌,一會兒又是段昭儀發紅的眼圈,一會兒又是母后的欲言又止,甚至還出現了之前柔貴姬挺着肚子柔順又心不在焉的笑意······宋彌爾一口氣喘不上來,卻聽見有腳步聲,她虛着眼看去,暗紅色的龍袍在燭火下熠熠閃着光。竟是沈湛來了。
“這麼晚了,湛哥哥可是要休息?”宋彌爾說着便要起身,隨意從牀尾的取了一件薄衫披上,套了鞋子便下了牀。
“我看你已經睡下了,又起來幹什麼?快回去睡吧。”
沈湛掛起一個笑來,擡手摸了摸已經走到她面前的宋彌爾的頭,“夏夜雖好,起了風就要涼一些,你窗戶又開着,這般一個薄衫哪裏能擋住夜寒?聽話,快回牀上去躺着。”
宋彌爾遲疑了一下,“那湛哥哥不在這裏歇息嗎?”
沈湛不答反問,“彌兒很想我在這裏休息?”
宋彌爾猶豫了一下,沒看見因爲她這一點猶豫而變沉的沈湛的臉,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咬着脣思忖了片刻,擡起頭覷了覷沈湛。
沈湛心頭一沉,面上卻是不顯,只仍舊笑着鼓勵似的捏了捏宋彌爾的臉頰,“彌兒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在朕面前還需要猶豫顧忌嗎?”
宋彌爾一個怔愣,垂下眼睛不敢看沈湛,只小聲地說道,“也沒什麼別的事,只是昨日忘了說,段昭儀在晨省的時候被人刁難了,說是她在柳州生病是故意的,居心叵測,段昭儀不善言語,也受了好大的委屈。今日下午她又特特跑來找我澄清,感覺她挺可憐的······”
宋彌爾話未說話,沈湛已經先一步截了她的話,“彌兒的意思,是叫朕抽空去看看她?”沈湛的語氣已經十分不好。宋彌爾像沒聽出來沈湛的語氣,又像是聽出來了卻恍若未覺,只露了個笑出來,稍稍擡眼看着沈湛下巴那道漂亮的美人溝,“我只是想着,若是陛下能幫着她澄清一二,她的日子想來也好過一些。湛哥哥連張南光都能夠不作處罰,想來對段淼應該更寬容纔是。”
這埋怨沈湛自然也聽出來了,不僅有埋怨,還有對自己的逃避和推拒,甚至是推到別人的宮裏!
沈湛從昨晚看到那本冊子,又稍稍打聽了壽康宮裏發生的事,就一直等着宋彌爾的動作,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自己還生怕她因爲南巡和那初空朱律的事而不快活,心頭不好,前朝爲了南巡和春闈的事雞飛狗跳的,那麼地忙,自己都還想着每日來宣德宮看看她,就算不能做什麼,也有個撫慰,卻沒想到,自己一片赤誠,在她這裏卻連一個宮女也比不上,連一個昭儀也比不上,甚至,連張南光的事,面上不顯,內心卻是這般與自己計較!沈湛覺得自己的尊嚴都受到了踐踏!紆尊降貴爲人着想,人卻絲毫不領情還責怪自己?!
甚至今日上午的事,沈湛也都知道了,當時還想着,不知道彌兒受了多大的委屈,自己寵着誰去誰的宮裏,難不成那些不知所謂的妃嬪們跪一跪就能決定的嗎?難道自己就要被她們牽着鼻子走?!
沈湛心頭還想着,處理完政事,去宣德宮時定要好好安慰安慰彌兒。也叫她安心,不用管那些人。
誰知道自己纔到宣德宮呢,就被狠狠地打臉!宋彌爾哪裏需要安慰關心?她哪裏擔心,她是擔心自己不去別人宮裏吧?!她究竟有沒有心?!有沒有爲自己考慮過?還是在她心裏,什麼都比自己的情緒重要?!
真是他的好皇后!
沈湛心頭甚怒,卻怒極反笑,“好啊,既然彌兒這般大度,朕也不能辜負了梓潼的一番心意!皇后就好生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