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二百零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朱律面露幾許譏諷:“月淑儀嘛,那可就值得回味了。據說她看着傷得嚴重,可不過都是些皮肉傷,內裏骨頭半點事都沒有,可她卻在綺羅殿裏要死要活,鎮日裏哭,又一反平日裏仙裏仙氣的形象,對着那些來探望她的宮妃們沒有半點好臉色,倒是與蘭貴姬那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莫說,有些人心態也奇怪,竟還說月淑儀這般卻是美得更生動了些,不如同往日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樣。可真是笑死我了,這些人是受虐狂嗎?”

    宋彌爾也瞭然一笑,“她這是急了,總不能依葫蘆畫瓢,照着蘭貴姬的樣子來嘛。不過,虞汐與蔣月蘭兩個人的動作都有些耐人尋味,不知道究竟是將計就計,還是這本就是她們合謀演的一齣戲。”

    朱律明眸一動:“怎麼說?”

    宋彌爾神祕一笑:“誰纔是最後最大的獲益者,誰就有可能是幕後黑手,誰看起來最清白無辜,倒可能是心腸最黑的那個。”

    宋彌爾沉思片刻,“朱律,你繼續跟着外頭這根線,我總覺得,虞汐與蔣月蘭這件事與我這件事,或多或少有些牽連。”

    朱律急問:“主子的意思,是說是這兩人或者陷害這二人的人,也同時害了主子?!誰竟然有這般大的膽子!當真是活膩了!叫我知曉,定要讓她好看!”她說得咬牙切齒,顯然是將虞汐與蔣月蘭也一同記恨上了。

    宋彌爾寬慰:“不急,倒不一定是她們,我只是覺得,這時間和事情太過巧合,怎麼就那麼巧,她們倆偏偏在南邊的林子出事?又恰恰出在我與陸訓的前頭不遠處?又是誰覺得,求救信號就是她們倆個人發出來的?兩個宮妃的身上怎麼會帶着信號彈?便是隻接到了命令出去尋找,怎麼,接到的命令難道不是尋找皇后娘娘或是一名年輕黑衣暗衛嗎?找到了兩名宮妃就這麼算了?又恰好虞汐與蔣月蘭二人當時都痛暈了過去,竟沒有一人詫異侍衛怎麼來的?而且,我前頭聽到的驚馬慌亂,明明就只有一人,爲何會變成了她們二人,而我身邊那些派出去的侍衛,後來竟是一個都沒回來。究竟是誰在從中作梗?!”

    宋彌爾醒來不過一天不到,大家都忙着關心她的身體,也怕她思慮過多傷了身,更害怕她不願去回想那慘痛的經歷,都未曾問過當時究竟發生了些什麼,而陸訓早在回宮之後便去了暗衛所領罰,至今責罰都未完,也找不到人問當時的情形,如今聽宋彌爾疑惑道來,竟是有這般多的湊巧與疑慮,聽宋彌爾描述,一步一步,一環一環,竟似個連環計一般。

    朱律神色凝重,琢磨了片刻才肅了面色道:“聽主子這般說,怕是個連環計中計,而使計這人,恐怕背後所圖不小,竟是連西山的侍衛也能調動,說句大不敬的,恐怕不止想的是主子身後皇后娘娘這個位置。”

    “我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宋彌爾點點頭,“但矛盾就在這裏,若是這人所圖不小,一則是爲何要爲了我而將自己的勢力就這麼暴露了出來,沈湛和大家都有了緊惕,他還能圖些什麼?二來若他所圖不小,西山那麼好的時候,怎麼就只將矛頭最準了我?難不成還真貪我這個皇后的位置?”宋彌爾說完自嘲一笑,“三嘛,若只是爲了我這個位置,卻不惜犧牲自己隱藏的勢力,在西山收買了侍衛,這是得多少苦心經營纔能有的,竟全折在了我身上,也真是太看得起本宮和這個位置了!”

    朱律瞧宋彌爾將桌上的龍鬚酥喫得差不多了,起身順手將盤子放到了斜角的月牙桌上,又將原本放在月牙桌上提籠拿了過來,取出裏頭的蒸水蛋,利落地在宋彌爾身前架起了個小平架子,將蒸水蛋的小瓷碗放在了上頭,得到宋彌爾讚許又高興的一笑後,這才復又坐下道:“主子,您慢些喫,浴蘭加了些天麻粉,但是用細紗布過濾了,又先用紅糖隔水蒸過,沒那麼苦,可能有些燙。主子,您說,這個人,會不會跟先前那個巫蠱案有關係?梅玉容和那誰的死,若是我先前去得晚了,不就栽到主子您身上去了麼?正是因爲沒有成,她又不知道宮裏頭誰在幫您,不敢再在宮中下手,一計不成又生出了這西山的計謀。”

    宋彌爾拿着勺子的左手頓了頓,“若真是這樣,那這人在宮外的幫手恐怕也勢力不小,可究竟是誰……”

    正思索間,只聽得外頭德修斯文的一聲:“陛下臨宮!”再聽到一個略有些沙啞的男聲在外頭說些什麼,似乎在斥責德修聲音大了吵着人,接着便是匆匆的腳步聲,珠簾泠泠掀開,沈湛走了進來。

    宋彌爾下意識擡頭看

    去,只見印象中那個氣如舜華顏若冠玉的青年,此刻卻雙目通紅,鬍子不知道多久沒刮,零星雜亂地與鬢角差點連在了一起,臉色青白,眼底暗沉發烏,一雙明亮深邃的眼如今卻全是擔憂,若不是還穿着上朝時的金紅交織的龍袍,可真像個落第失意的書生。

    他一雙眼急迫地望來,瞧見好端端半坐半躺着的宋彌爾才舒了一口氣,急急地問了句:“御醫說你好多了,可我總不放心,傷口可還疼?”說着,又擡手拿自己裏衣的衣袖去拭宋彌爾鬢邊的汗水,滿眼都是心疼:“若是疼你就咬我吧,把痛都給我。”待到宋彌爾望着他笑着搖搖頭,又開始端詳起宋彌爾的臉色情境,待看見宋彌爾自己左手拿着勺子正喫着蒸蛋,嘴角翹了翹復又沉下去,頓了頓偏頭看向朱律:“朱律……是吧?你怎麼能讓你家主子自己舀着喫?不知道她如今不方便麼?!你就在旁邊坐着看?!”

    宋彌爾聽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話,疲憊得跟着五旬老者的聲音一樣,心頭莫名一痛,又忙道:“湛哥哥,無礙的,是朱律曉得我越是這樣越不想別人好似同情我一般,她這是尊重我呢,她若真什麼都替我做了,我才覺得自己像個廢人一樣,那我更不會開心了。”

    此話一畢,沈湛忙走到她跟前,恨不得叫她方纔說的話都收回去:“什麼叫廢人一般!呸呸呸!這種話再不能說!”

    宋彌爾哈哈一笑:“湛哥哥,你可跟個姑娘一樣,還信這個麼?”

    沈湛佯裝不高興:“不還是因爲是你我才這樣!”

    宋彌爾眉目一轉,揮了揮手手示意朱律退下,伸出左手摸了摸沈湛的衣袖:“湛哥哥,別生氣啦,我是說笑的。”

    沈湛就勢坐到了宋彌爾牀邊,將快冷掉的蒸水蛋端開,皺眉道:“冷了別吃了,”又頓了頓,“我沒生氣,我只是擔心你。”

    宋彌爾費力擡手想去摸沈湛皺起的眉心,沈湛連忙握住她的手湊過去叫她摸,宋彌爾慢慢撫平眉頭,輕聲細語:“湛哥哥,謝謝你。叫你幸苦受累了。”

    沈湛作勢橫了她一眼:“我們兩個還需得說什麼謝謝?”復又臉色黯黯:“我只恨當初沒能在你身邊,才叫你受了苦,爲何被刺被傷的不是我?!”

    宋彌爾反倒一笑:“瞧瞧,叫我莫說什麼晦氣話,你可不跟我一樣說得起勁!”

    沈湛小心翼翼將宋彌爾的手放在錦被下頭,掖了掖被角,低聲問:“可要喝水?”說着,就拿起小几上頭溫着的水,試了試水溫,送到宋彌爾脣邊。

    宋彌爾就着沈湛的手喝了一口,笑道:“哪裏就有這般精貴了。湛哥哥,方纔你在門外……可是德修有什麼不敬?”

    沈湛點了點宋彌爾額頭:“這麼快就護着自己的人吶!我只是怕他聲音太大吵着你罷了,你如今身體未好全,最需要靜養,不能吵也不能思慮過重,否則怎麼好得快點。”

    宋彌爾彎脣一笑,並不接沈湛的話頭,反而問道:“對了湛哥哥,不知母后那邊情況如何?”

    “母后那邊情況比你可好多了,你好好養好,母后纔會好得更快。”

    沈湛目不轉睛凝視着宋彌爾,眼中竟含着千種萬般的情思:“彌爾彌爾,幸好你無事,若是你……若是你……可叫我怎麼活?!”說着,沈湛的眼眶就是紅了,聲音更加嘶啞:“我日日想的都是我們長長久久的事,你……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再外頭再離開我視線了,我真的承受不了……”

    說着,沈湛的聲音竟似有些哽咽了。

    宋彌爾從未見過沈湛感情這般外露的時候,不由得心砰砰直跳,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麼思緒紛雜,人卻呆呆的怔住了,看起來又傻又乖又無措。

    沈湛說了一陣,瞧着宋彌爾慢慢變得呆呆的,方纔那種惴惴不安擔心難受的情緒一下子就消散了些,反而被其他什麼隱隱的喜悅充實填滿。

    他又憐又愛地在宋彌爾額間落下一吻,語氣繾綣:“從今往後,我要將你綁在身邊,哪兒都帶着,這樣我就能時時刻刻爲你擋風遮雨,保護着你。”

    室內瀰漫溫馨又甜蜜的氣息,不僅宋彌爾覺得傷痛都輕了幾分,沈湛這幾日無休無眠的疲倦竟也悄悄飛逝,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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