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二百一十)鸚鵡怨長更,碧空金鎖橫
    又用過晚膳。

    宋彌爾如今的狀況,就只能躺在迎枕上,左手用餐。

    浴蘭帶着乏雪進來,利落地將小平架子換成了長條形四角墊高的桌案,同樣架在了宋彌爾的牀榻之上,配合着宋彌爾如今的身體狀況,擺上了營養又清淡的膳食。千張豆腐腦、茯苓當歸枸杞燉乳鴿、花膠煲配着海蔘小米粥,都是加速傷口癒合且清淡不油膩的食物。

    宋彌爾拿着勺子在小米粥裏頭攪來攪去:“這也太清淡了······我想喫辣的,小米辣、朝天椒、烤玉米,辣椒粉配上五香粉,啊啊啊,不能想,一想就更喫不下了!”

    浴蘭揹着沈湛朝宋彌爾白了一眼:“主子!您現在倘若是不好好將這些寡淡無味的東西吃了,您可能就還需得好幾月喫這種食物。早早地多喫些呢,您就能早些喫您喜歡的辣的鹹的甜的。”

    宋彌爾擡起袖子將臉一捂:“別說了,別說甜的辣的,要是這時候來一個冰碗再配上一碗熱乎乎辣騰騰的紅薯粉,一口紅薯粉一口冰碗,啊,想起來都好棒!”

    沈湛親自拿來一個碗舀了一碗乳鴿湯,放到了宋彌爾的面前。忍着笑,“好了,別撅着嘴了,乖乖快把湯喝了,早些好。”說罷,他叫醉竹端了個高凳坐到了宋彌爾牀邊,又叫宮人將外頭膳廳擺着的御膳端幾樣進來。

    外頭安晉有些猶豫,在他的認知裏,哪裏有帝王坐在妃嬪的牀榻邊上用膳的,這不合規矩禮儀呀!就算是皇后也是不行的!

    安晉隔着珠簾躬着身沒有作聲,沈湛瞧見他的遲疑,語氣一沉:“怎麼,連朕在什麼地方喫飯,你們也要管上一管嗎?!”

    安晉脖子一縮,知道沈湛這是因着朝上的事情在遷怒他,心頭一顫,更加不敢多話,在外頭躬了身就要小跑着出去,“只撿着清淡的端來,旁的都不要了。”沈湛的聲音在安晉身後淡淡傳來,安晉心頭一轉,將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又往上擡高了許多,腳下的步子更是不敢慢了。

    宋彌爾眨巴眨巴眼睛:“湛哥哥,你也喫這麼清淡?”

    沈湛朝她一笑,“自然。”

    宋彌爾想到什麼,不過可不敢自己確認,於是反着問道:“湛哥哥也是因爲最近不能喫得太油膩麼?”

    沈湛比不得宋彌爾能喫辣,但是平日裏喫飯也是要有點酸辣的食物纔好開胃,往常喫得也不算清淡。沈湛一臉“明明你就纔到了還要裝傻”的表情看着宋彌爾:“我陪着你喫呀。”

    他摸了摸宋彌爾的頭:“你喫得清淡,我也陪着你喫清淡些,同甘共苦嘛。”

    宋彌爾抿脣一笑,腮邊旋起一個深深的酒窩,她邊笑邊往後頭躲:“幾日沒洗頭啦湛哥哥!你也能下得去手。”

    宋彌爾越是往後躲閃不好意思,沈湛就越是將手粘在宋彌爾頭上:“怕什麼,我又不嫌棄。”

    “我自己嫌棄我自己!”

    沈湛好看的眉眼輕笑:“反正都要同甘共苦,那不如我也幾日不洗頭來陪你?只要你不嫌棄我。”

    宋彌爾忙不迭點頭:“我嫌棄我嫌棄!我不洗頭我又不出門,反正鎮日都在宮裏待着,你若是不洗頭,恐怕第二日整個望京都知道你平日裏用的頭油是什麼味了。”

    沈湛劍眉一挑:“好啊小東西,仗着自己有傷在身,竟敢連朕還敢打趣了,看來朕平日裏是太寵着你了,這般無法無天!”

    宋彌爾搖頭晃腦:“你也拿我沒辦法呀~!”

    笑鬧聲伴着淡淡的飯菜清香,沉寂嚴肅了兩三日的宣德宮,終於有了點活潑鮮亮的人氣兒。

    沈湛與宋彌爾兩人都頗有默契地不提林中的事,這裏頭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牽連甚廣,恐怕不是“後宮紛爭”四個字就能簡單概括的。沈湛如今不過堪堪控制住了朝中局面,還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牽一髮而動全身,此事即便不想忍,也只能高高舉起慢慢放下,圖一個未來。這也是沈湛爲何宋彌爾昏迷時不眠不休地照顧她,待她醒了,卻不敢第一時間就來看她。

    前朝事忙是一方面,要妥善解決這一件事,捨不得讓皇后委屈,要給宋家和宋丞相一個交代,更要抽絲剝繭找出真兇,更多的,是沈湛不知道如何面對宋彌爾:沒能時刻陪在她身邊,第一時間保護她;出了事,自己甚至也不

    能真的做到“天子一怒浮屍百萬”,如今他也知道這背後不簡單,怎麼會輕易殺了人?只能先關着,慢慢找出黑手,可站在宋彌爾的角度,他就是沒能保護她,還不能爲她報仇。

    沈湛害怕宋彌爾醒來第一時間就會詢問兇手是誰,如何處置,可當與宋彌爾面對面,他發現聰慧如宋彌爾,是絕對不會主動開口問這件事的,心頭不由得一鬆,可同時也有些失落,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的心裏,並沒有她表現得這般依賴自己?

    沈湛卻從未想過,自己都不曾全心全意地讓宋彌爾依賴,總是因爲時局與身份不得不作出辜負宋彌爾期待的事情,宋彌爾又怎麼會對他十分期待十分依賴呢?

    沈湛沒想明白的事,宋彌爾卻早就想通了。她不問,但是不代表她不會自己慢慢去查。

    臨近睡前,安晉再也站不住了,靠近了珠簾,委婉表示沈湛該回太元殿歇息了,他已經熬了三夜,若是再陪着皇后娘娘一晚上,後宮裏頭不說,明日上朝,又該被那些大臣們進諫攻訐了。在他們的眼裏,天子龍體都不保重,又怎能保重這個江山呢?而損害天子的皇后那便是……安晉搖了搖頭不敢再想,幸而朝中還有宋丞相在,而宋家在大曆的地位也超然,否則皇后娘娘如今還不知道要面臨多少責難呢!

    安晉心頭還沒盤算完,就聽得沈湛的聲音似是在耳邊炸想:“朕今日便在這裏歇了,你去收拾準備一下。”

    “陛下,萬萬不可呀!”

    “湛哥哥,你在這裏怎麼睡啊?!”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宋彌爾鎖骨受傷,翻身都困難,更不能碰,她的架子牀雖大,可兩個人睡的話,難免會有碰撞,到時候倒黴的可是沈湛。何況,宋彌爾晚上睡着,旁邊定是要有宮女守着的,就怕宋彌爾睡迷糊了一個不小心撞到了傷口,這必然會有動靜,沈湛在這裏,如何能睡好?

    豈料沈湛卻疏朗一笑,“有何不可?叫晚上守夜的人撤了,”他指了指隔着屏風靠牆而立的羅漢牀,“在那羅漢牀上頭多鋪點被子,再將它放進來,朕今晚就在這裏陪着你睡了。”

    “陛下!”安晉“噗通”一聲就在外頭跪下,“陛下乃萬金之軀,怎能在羅漢牀上安睡?!”更何況您便是睡了沒事,這事要是傳了出去,皇后娘娘可怎麼辦?!

    後頭的話安晉不敢再說,只蔫巴巴地跪着,就是不肯去挪牀。他心頭卻波濤洶涌,陛下難道不知這對皇后的影響嗎?若是傳了出去……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陛下這般愛重皇后娘娘,怎麼會有如此計策,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也不知宋彌爾想到了哪一層,也是不肯的,她面上微微帶着些焦急,聲音細細的:“湛哥哥,這羅漢牀只能當作坐具,頂多是偶爾小憩,怎麼能當正兒八經的寢具呢?更何況,我夜裏恐怕動靜大,你守着我,你怎麼睡得好?”

    沈湛安撫地摸了摸宋彌爾的肩頭:“快躺着,說了別亂動。你不用這樣擔心我,我就是想陪着你。再說了,我從前那些時日,睡過不知道比羅漢牀多差的地方,我都安然,如今我是爲着多陪陪你、守着你,又有什麼可怕的?你們一個個緊張成這樣。”

    “可是這……”安晉又冒死出頭,“於禮不合呀……!”

    “好了,朕知道你要說什麼!”沈湛大手一揮,“怎麼,朕是天子,朕想要陪着元后,要需要問問那些人的意見麼?!更何況,”沈湛臉色一沉,“這裏都是自己人,怎麼,你會將這件事說出去?!”

    安晉一個伏身,“奴才不敢!”

    “這不就結了,好了,廢什麼話,將東西準備好,將熱水打來!”

    沈湛不僅在宣德宮睡了,還屏退了宮人,親自爲宋彌爾擦拭身體。

    宋彌爾一開始十分不好意思,哪怕是已經做過更親密事的人,要任其將自己積存了一天的髒污血漬擦乾淨,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當然十分別扭,嘴上說不怕沈湛嫌棄,可怎麼會不在意?

    不過沈湛似乎是真的不嫌棄,滿臉溫柔地哄着宋彌爾乖乖地任他解開小衣,輕輕地用搓軟了的棉帕一點一點沾水擦拭身子,一點點慢慢地擦乾淨,等擦到包着紗布的鎖骨周圍時,沈湛滿眼心疼地伸出手指輕輕觸在鎖骨旁邊的紗布上:“還疼嗎?”

    宋彌爾搖搖頭,撐起一個笑:“已經不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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