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二百一十三)陌上樓頭,都向塵中老。薄晚西風吹雨到。
    宋彌爾雖說已經猜到,袁晚遊此時此刻這般模樣,定然是爲了秋狩那日的事情,卻萬萬沒有想到,她卻竟是將所有的過錯都怪到了自己的頭上。宋彌爾見她半跪在地上,一副“生無可戀”和“你若不原諒我我就在這裏跪一輩子”的樣子,宋彌爾輕輕嘆了口氣,“袁姐姐,你快起來吧,你這般跪着,可是折煞我也。”

    袁晚遊愣了愣,半天反應過來,神情更加慌張急切,她撲到宋彌爾的牀前,又不敢去碰宋彌爾的雙手,只抓着牀沿急道:“彌兒,你誤會我了,我真沒有以已之軀威脅你必須原諒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還可以用什麼辦法表達我的愧疚,我真的,若是再來一次,我寧願受傷的那人是我!你這般嬌弱,而我皮糙肉厚的,爲什麼不是我呢······”

    袁晚遊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莫名顯得十分脆弱,片刻,她聲音又亮了起來,擡頭望着宋彌爾:“彌兒,我今日負荊請罪,你便叫誰拿着這荊條打我吧,以解你心中的忿恨,彌兒,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不該與你置氣,其實我根本就不曾與你置氣,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地了,你,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彌兒,好彌兒,你原諒我吧······”

    “袁姐姐,我不原諒。”

    宋彌爾突然開口道。

    袁晚遊像是聽到一聲炸雷在耳邊響起,她怔怔地瞧着宋彌爾,面如金紙,眼中流露出彷徨與脆弱,漸漸地,眼底的懊悔與傷心也要涌了上來,她正待開口,卻又聽見宋彌爾道:

    “我都不曾怪過你,又何曾來什麼原諒一說?你叫我原諒,可是將我們的情誼推得遠了,還是覺得你中意的彌兒妹妹便是這般小氣的人?若我是那樣的人,便是得來了原諒,這原諒可又配得上你?”

    宋彌爾語氣輕柔婉轉,配着她清冽又迷離的嗓音,就放佛夏夜的一道微風,撫平了袁晚遊乾涸落寞的內心。

    她又怔住一會,眼底的悲傷一時之間全轉成了不可置信的欣喜,她瞪大了眼睛,這纔有勇氣抓住了宋彌爾的手臂——卻也怕將她抓得疼了:“彌兒,你不怪我了?你真的不怪我了?你這是與我和好了嗎?!”

    宋彌爾無奈一笑,反手抓住袁晚遊的手:“袁姐姐,你快起來。又何來‘和好’一說?我們根本就不曾分離過呀。便是我們有些分歧,可你心裏有我,我心裏也有你,彼此仍舊惦念掛記着,又怎麼會疏離彼此呢。”

    袁晚遊這才順着宋彌爾的手慢慢起身,坐在了宋彌爾的牀榻邊上,猛地點頭:“對,咱們一直好着呢,彌兒,你不知道,我可真是擔心得難受!擔心你的身子,又多怕你真的就不原諒我了!”

    宋彌爾抿脣笑着,帶着幾分未消散的無奈:“袁姐姐,你這般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可是不像我心中那個豪氣干雲不拘兒女小節的袁姐姐了。”

    袁晚遊雙眼微紅:“見着你出事,又見着你幾天幾夜都昏睡不曾醒來,我哪裏還有什麼豪氣干雲?那些無所顧忌無所謂好壞的瀟灑,待在生命前面,都是那般脆弱不堪的。我這幾日守着你不敢閤眼,一閤眼都是你滿身是血地倒在陛下的懷裏,緊緊閉着眼睛,半天都喚不醒的樣子······我哪裏還有什麼灑脫什麼氣力去談笑大方?我恨不得,恨不得就替你去死,又怕你醒來嫌棄我,不肯再與我說話。”

    宋彌爾也從未見過袁晚遊這般脆弱和小心翼翼,當真生死麪前可見人心。

    她能窺見,但卻不能真的算計。也不忍心瞧着袁晚遊就這般因爲自己而一直萎靡。

    略微轉了轉眼,宋彌爾拉着袁晚遊道:“袁姐姐,若真要說原諒與否,我該恨的,是那故意設計害我的人,是那些故意裝作你的樣子引我入密林的人,是那些罔顧他人性命,違背契約精神與軍人職責,在中途棄我於不顧的侍衛。”

    袁晚遊的注意一下子便被轉移,她也是真緊張,更是頭一次聽宋彌爾提起那日的事情,當下便神情一轉,變得肅穆堅定:“你說得對,我爲何還要硬拉着你爲了我的小情緒爲耗費精神,咱們當下要緊的,是要將那兇手找出來,要將那些害人者統統揪出來,要將那些無法無天的人抓住來狠狠處置纔是正理!”

    袁晚遊聽着宋彌爾細細講了那日發生的事情。

    除卻醒來時的對沈

    湛以及自己兩位母親的交待不說,這是宋彌爾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將那日發生的事掰開碾碎細細道來。一邊說,一邊回憶起當時自己不曾注意的細節,一邊又慢慢分析推理,試圖從中發現什麼線索。

    她已經能很平靜地接受這件事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還不接受還能怎樣。何況,這背後即使人心險惡,但她面對的,只不過是利用的猛獸兇林,它們只是憑着本能,也受到了懲罰,卻並不是最惡毒的。她面對的不過是生死一線,是劫後餘生。最險惡的人心,還需要她一層層抽絲剝繭,慢慢找出,還需要她今後在這後宮,努力地瞧着它們接踵而至而不被打到,而密林裏頭那些皮肉傷又算得了什麼呢?用這一身傷,換來對後宮人心的警醒,仔細想想,這大難不死,又何嘗不是上天給予的機會與警示?

    袁晚遊一臉氣憤地聽完宋彌爾的述說,狠狠地用拳頭在牀沿上一捶:“那些小人!有什麼計謀不能明着來,偏要使這些陰謀詭計!”

    她轉過頭一臉擔憂後怕地望着宋彌爾:“幸而你無事,他們千算萬算,定然未曾算到你會武,更算不到陛下爲你留了暗衛。可是若是你不會武,又或者沒有暗衛在你身邊,那······”袁晚遊猛地一把抱住了宋彌爾,又小心翼翼避開了她鎖骨與身周的傷口,“萬幸,真是萬幸。”

    宋彌爾怕老人擔心,不曾與宋夫人及太后說太多詳細的經過,而沈湛那處,也許是自尊心作祟也許是旁的什麼原因,宋彌爾也不曾表露出她的脆弱和惶恐,如今這深宮之中爲數不多可以全心全意依靠的人來了,宋彌爾不知不覺便將那日的事情細細講了出來,卻倒叫袁晚遊擔心了。

    更多的卻是對暗處下手那些人的恨意。

    “此事陛下可說了如何處置?”袁晚遊似是想起來什麼般問道。

    宋彌爾莫名翹了翹嘴角,“未曾。”臉色倒是平靜,“陛下許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她眼神深深,望着遠方,顯得十分悠長,“陛下公務繁忙,我也不曾想過拿這等小事打擾於他。不若自己着手處理,但看能抓住個什麼來。”她又轉過頭對着袁晚遊甜甜一笑,“今天早些時候,太后娘娘也是這般與我說的,咱們便自己查查,心情好時就多查點,心情不好時就將查出來的人挨着一個個慢慢處理,何如?”

    袁晚遊本是一臉認真地聽着宋彌爾回答,聽到她這般說,她英氣美麗的臉龐慢慢籠上了一層陰雲,等到宋彌爾說完,她倏地站起身來,怒氣滿滿:“太過分了!沈······陛下太過分了!他怎麼能這樣對你!說好的要一直對你好的呢?!出了事情便是這樣處理嗎?!不行,我得去找他問個清楚!”

    袁晚遊怒氣衝衝,宋彌爾卻眯起了眼睛:“袁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什麼?”袁晚游回過頭,“我會有什麼事瞞着你?”

    宋彌爾慢條斯理地挑了挑眉道:“我總覺得······你談及陛下的語氣有些奇怪。”說是宋彌爾右手能動,大概是要做一個聳肩攤手的動作了:“雖說咱們倆關係這般好,但也不至於你爲了我去質問一國之君,這種情形,想想都有些奇怪。”

    宋彌爾仔細回憶着,“說起來,你對陛下的態度,不像妃嬪對着君主,倒像是······”宋彌爾也不知道改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她轉而又道,“你也罷,秦舒涯也罷,我這人愚鈍,對這些事情都不怎麼上心,也不願意咱們的友誼之間添進宮中特有的是是非非,對這些事情,都是迴避的。可是如今我若是細細想來,卻總覺得很是不對勁。”宋彌爾自嘲一笑,緊緊地盯着袁晚遊:“是咱們的友誼太牢固嗎?你會爲了我而放棄陛下?爲何每每你也好、秦舒涯也罷、甚至舒重歡,都只想着我。這目標······是不是弄混了?”

    “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袁晚遊望着宋彌爾露齒一笑,“咱們的感情好,難道不好嗎?爲何你還要擔心這些有的沒的,你只要記着,反正我們不會害你就是了。當真,”袁晚遊像是來了興致,“彌兒你說秦舒涯與舒重歡那個小美人?她們倆如何了,我怎麼沒發現什麼呀?!瞧瞧你,受了傷便胡思亂想,咱們當下最要緊的是找出真兇,話說回來,你自回宮,她們倆還有那江月息,可曾來瞧過你?其他人不來倒是被下令攔住了,可她們,若是來了,自然是不會被阻攔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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