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二百二十二)棋盤如星,風雨如晦
    這消息宮裏邊不敢傳,可終是人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默默裝作沒有聽見過,可架不住宮外卻傳得愈演愈烈,不過短短十數日,如今已經變成當今陛下本得不到皇位,是他殺父弒君,假傳聖旨,纔得到了皇位,爲了穩固自己的政權,他與宋丞相做了交易,讓宋家嫡女做皇后,將大曆江山拱手一半給了世家。在位之後,宣啓帝沈湛又無視天君人法,種種行爲,終於導致上天憤怒,降下怪胎,以作警示。若是宣啓帝還是如此我行我素,便會有瘟疫、山洪、地動、彗星、旱澇等種種大災禍降臨於大曆,到時候人間處處哀鴻遍野、慘絕人寰,這都是如今在位的宣啓帝一手造成的!

    這消息愈傳愈烈,從汴州到望京,從鄉間小屋到紅牆深宮,竟是人人皆知!宮裏邊的人不敢妄加議論,這後宮裏頭最大的主子就是宣啓帝,是他們的天,若真是時局動盪,也不見得會有他們什麼好果子喫。而民間百姓們卻傳得越來越邪乎,對於他們這些百興而言,只要有飯喫、有衣穿,有臥榻可酣眠,誰管他們的頭頂是誰在當皇帝呢!可若是真如傳聞中說的那樣,要是再讓宣啓帝繼續坐下去,保不齊就有一系列的天災人禍,那自然是換個正統的真龍天子來坐這位置纔是最好,可誰纔是最正統的天子呢?

    民間議論紛紛,宗室裏頭保持緘默,朝廷之中老臣們都相互猜忌,新帝提拔上來的年輕臣子個個激動萬分,勳貴仍作壁上觀,倒是要看看皇帝沈湛有什麼動作。他登基一年,就敢利用春闈損傷了好些人的利益,近些時日,又是重組軍營,又是拆分爵位,這個時候他出事了,他們自然是不急的,在這種氛圍下,哪怕宋彌爾將月淑儀與蘭貴姬的事查了清楚,在宮中也並沒有掀起什麼大的波瀾。

    這事說來其實也簡單,只不過與宋彌爾在密林中遇難的事混在了一起,才顯得那麼玄乎。實際上,宋彌爾在整理線索時,將當初在西山馬場的負責人招回來問了話,又細細審問了與此事可能有關聯的人,原來這竟不過是月淑儀身邊的小宮女對月淑儀懷恨在心,在西山時故意勾搭了馴馬的宮人,在月淑儀的馬匹上做了手腳,將一根蒺藜嵌入了月淑儀那匹馬的馬蹄扣的縫隙之中,那馬匹隨着奔跑慢走,蒺藜慢慢滑落到馬蹄之下,只要這馬在輕輕一個踏步,蒺藜便會陷入馬蹄之中。平日的馬蹄因爲常年的奔跑,馬蹄上有厚厚一層角質,尋常刺痛根本奈何不了什麼,無奈這宮女趁着與馬匹混熟了,半夜無人時竟用蜂蜜與石蠟爲這馬的馬蹄去了角質,馬蹄面變得十分柔嫩,走在秋日柔軟的草地上還沒有什麼,頂多是覺得馬蹄扣有些擱腳罷了,可那尖銳的蒺藜刺進去就可想而知,馬自然就驚了,而蘭貴姬,卻是因此受了無妄之災。事後,又因爲恰好撞上皇后遇襲的事,宮人對月淑儀這邊難免就有所疏漏,沒有注意到馬蹄爲何這般的柔嫩,也對馬蹄上那一顆小小的蒺藜無甚在意,若不是宋彌爾查到線索,叫馴馬人與處理這件事的長侍們好好回憶,想來恐怕這又是一個“意外”了。

    至於那宮女爲何要對月淑儀懷恨在心,據她交待,卻是因爲不知爲何,自今年初皇后生辰之後,月淑儀的性情就變得愈發地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陛下來她宮中的日子越來越少,月淑儀表面上還是那個謫仙般的人兒,甚至在縹緲的氣質之外還多了些從蘭貴姬處得來的親和與溫柔,可關起了宮門才知道,月淑儀一有不高興的,就拿宮人們出氣,就上上個月,月淑儀身邊就死了兩個宮人,還是跟着她較長的,其中一個,便是這個宮人的姐姐。

    於是這宮女處心積慮一步步到了月淑儀身邊,就是希望能找到機會,讓月淑儀也嚐嚐這死亡的機會!

    她還撩開自己的手臂給宋彌爾看,上頭新痕舊傷斑駁遍佈,根本看不出一塊完好的皮膚。

    可是,傷了宮妃,這下場,便只有死。

    宋彌爾根本下不去手,也開不了口。卻是那宮女自己主動撞了柱,她說皇后娘娘是個好人,她既然已經叫月淑儀痛苦,現在又暴露了,根本不會再有接近月淑儀的機會,倒不如一了百了死了乾淨,既不會再被月淑儀折磨,也不肯叫皇后難做。做主子的,都是要護着做主子的人,皇后,已是好的了。

    迅速地便查明瞭結果,可宋彌爾卻一點也不曾高興。在這件事上,分明是做

    主子的月淑儀虞汐做錯了事,可倒黴的是那些宮人,被懲罰的、死去的也是那些無辜的宮人。難道就因爲月淑儀是宮妃,是主子,所以她無論對宮人們做了什麼,都不會因此受到責罰嗎?難道爲奴才的就該死,爲主子的就能隨意折騰欺凌那些爲奴才的人?

    宋彌爾將調查的結果告訴了月淑儀,卻只換來她輕飄飄的一個“哦”字。

    “你真是沒瞧見虞汐那樣子!”

    宋彌爾單手將茶盞一扣,顯得很是生氣,“我就不明白了,她這算什麼?折磨宮人致死還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我告訴她原因時,她就差沒說一個‘死得好’了!我瞧她那眼底,分明就露出這個意思!”

    “她根本就不曾在乎這些人的生氣,娘娘您同她說前因後果,恐怕她只覺得那宮人死得太輕鬆便宜了,恨沒能多折磨她一會兒,好一泄她因此受傷的心頭只恨呢,至於別人爲何要害她,她哪裏聽得進去,只怕她只會覺得,這宮裏的奴才,即是奴才,便都該受她驅役,爲她所辱,主子本就該高高在上。這樣的人我在這宮中見得多了,月淑儀不過只是尤其突出的那個罷了。這宮裏,除了我們幾個身邊的,哪個奴才身上沒有一星半點傷呢?”舒重歡也在宣德宮,她倒是說出了真話,她位份低,看得也就多,若不是皇后、淑妃、秦貴嬪這幾人肯護着她,恐怕她在這後宮也早就渣都不剩一點了。

    “如此說來,虞汐就不曾受到半點責罰嗎?”秦舒涯蹙着眉道。“雖說主僕有別,但奴才也是人,她這樣做,當真是令底下的人心寒。”

    “你擔心她作甚?!”袁晚遊冷笑道,“我巴不得她早點將自己給作死!成日裏扮仙人也扮上癮了,真覺得自己就是天仙下凡呀!這事說到底不過是她宮裏的事兒,如今她也受傷了,人也死了,外人看來,就是了結了。不過她偏偏將蔣月蘭給牽扯進去了,平日裏她們倆倒是形影不離,如今倒要看看,溫柔的蘭貴姬,究竟咽不咽得下這口氣!”

    “不說她了,晦氣得很,”袁晚遊揮了揮手,壓低聲音,“你們對近日的那些傳聞有什麼看法?”

    “什麼傳聞?”舒重歡瞪大了眼睛,“您是說······”

    “廢話!不就是那些傳言嗎?!別說什麼你們信不信的那些話啊!誰都知道這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我就問你們一句,你們覺得,這會是誰放出來的消息?”

    “晚遊,不得妄議朝政,你不知道嗎?”秦舒涯嘆了口氣。

    “這何止是朝政啊!這可關係到我們每個人今後的生死!你不知道嗎,那傳言裏頭還將彌兒也給牽扯進去了,難不成咱們就這樣坐以待斃?也不查個清楚?”

    舒重歡見宋彌爾遲遲不開口,猶豫了片刻仍舊問了出來:“淑妃娘娘,那日您與皇后娘娘都在驚鴻殿中,那······柔貴嬪,她生下來的,究竟是什麼······?”

    不等袁晚遊反問,她又補充道:“若那日當真只是生下來一個沒了氣息的孩子,這一切都好澄清啊,穩婆、宮人、在場的所有人,隨便誰都能澄清這謠言不過是一場鬧劇,可穩婆突然消失,驚鴻殿的宮人全都換成了生面孔,太后娘娘回宮就病了,皇后娘娘與淑妃娘娘您······卻根本不願意提起這件事,甚至陛下,這關乎到···的事,”舒重歡將龍位說得模糊,“陛下怎麼可能無動於衷?還是說,那日當真是發生了什麼?究竟是什麼?”

    舒重歡屏住呼吸,就像袁晚遊給個答案,這個答案,不僅舒重歡想知道,秦舒涯也一瞬不瞬地盯着袁晚遊。

    殿中的宮人都悄無聲息的地退下了,她們雖然也好奇,但這好奇比不上她們的命重要。

    殿上安安靜靜的,只聽見幾人凝重的呼吸聲。

    袁晚遊先笑了,她神態自然:“小歡歡啊小歡歡,叫我怎麼說你纔好,你的想象也太豐富了些,明知道這些都是謠言,卻還偏偏要去信謠言中模棱兩可的意有所指。再說,你的膽子也忒大了,連陛下也敢揣測,當真是太信任我們了不是,什麼都敢從嘴裏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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